李青深吸一口氣，道：“嚴(yán)大學(xué)士回去后，可如實闡述我的政治意圖?！薄啊眹?yán)嵩內(nèi)心苦楚。他明白，自己的作態(tài)讓李國師不滿意了，可……沒辦法啊。錢花的太多，一旦不符合預(yù)期，肯定要有人來擔(dān)責(zé)。李國師初生牛犢，他嚴(yán)嵩可不想死。老嚴(yán)家還指望著他來光耀門楣呢。嚴(yán)嵩嘆道：“李國師放心，你收回草原的政治意圖與下官，與列位臣公的理念并不沖突，不會因此遭受攻訐?！崩钋嗄睦锫牪怀鱿彝庵?。政治意圖停留在意圖就好了，可千萬別上綱上線的實施，我不想蹚這個渾水。李青一笑置之，“時間不早了，就不留嚴(yán)大學(xué)士了?！薄鞍?，”嚴(yán)嵩起身一揖，“下官告辭，國師留步?！薄钋嗔⒃陂芟拢魍k爛晚霞，自語道：“商鞅變法成功，王安石變法失敗，還不足以體現(xiàn)變法時機的重要性嗎？必須要在國力上升期，才能變法成功！一旦國力無法持續(xù)攀升，甚至下滑……必然失敗啊?！笔栈夭菰皇亲兎?，卻與變法有異曲同工之妙。李青深刻明白，大明不可能一直興盛下去，隨著蒸汽船廣泛應(yīng)用，嘉靖朝就能觸到頂了。再之后，就看能保持多久，多久之后才會下滑，下滑的速度快慢……而且，收回草原的進(jìn)度，比之普及教育，只會更慢，不會更快。這是最好的時機，不能錯過！“只可惜啊，這個道理嚴(yán)嵩不明白，諸多臣公不明白，皇帝也不會明白?！崩钋鄧@道，“這些人啊，都過于在意眼前的利益了，又摻雜了濃重的私欲……”談不上惱恨，時代的局限性注定了會如此，李青只是無奈，心累……收回草原，皇帝想，群臣也想，可他們卻都不想為此付出巨大成本。屬于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我天朝上國，能向你們敞開懷抱，你們就偷著樂吧，還想我們倒貼，做夢去吧……這是所有人的共識！這種觀念，李青改變不了。只能用非常規(guī)的手段！“以長生誘之，以帝王之勢壓之，再分化治之……”李青呢喃道，“總之，此事勢在必行，沒有任何商量余地，也不能拖沓了。果子成熟了不摘，可是會爛掉的……”“你嘀咕啥呢？”黃錦擦了擦臉上的口水，問。李青收回心神，斜睨了他一眼，哼道：“天都快黑了，再不回去宮門可就要落鎖了?！秉S錦打了個哈欠，慘兮兮道：“我兩手空空，哪有臉回去??？”“今日來不及了?！薄懊鱾€也成，等你煉了丹我再回去?！秉S錦甩著發(fā)麻的胳膊，走上前問，“心情好些了嗎？”李青無言。黃錦撓撓頭：“我看東廚有酒，要不我陪你喝兩杯，聊聊天，說說話，可能就好了?！薄澳阆牒染瓢?？”黃錦嘿嘿道：“閑著也是閑著嘛?！薄澳浅砂伞！薄澳闳ツ膬?？”“家里可沒什么下酒菜，我去買點，很快就回來。”“多買一些，我餓的發(fā)慌?！秉S錦連忙喊?！S錦對政治可謂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李青的主張完全是對牛彈琴，不過這不重要，反正也不是說給黃錦聽，主要是讓朱厚熜知道。嘉靖的秉性李青摸得透透的，普及教育這么大花費的政策剛展開，又要他投入更多的錢"開發(fā)新項目"，絕對炸鍋！煉丹也不好使。何況，李青剛揍了人家一頓。索性通過黃錦先試探一波，再針對性的做出應(yīng)對之法。這點，就不如朱厚照，若皇位上的是他，李青根本不用這么麻煩，只需詳細(xì)闡述利害即可。可話說回來，朱厚熜也是有優(yōu)點的，性格內(nèi)斂、沉穩(wěn)，不像朱厚照那般大開大合，與群臣的關(guān)系不融洽，卻也沒正德皇帝那般差。除了大禮重議之事，嘉靖朝的朝局，比正德朝平穩(wěn)太多了。拋開個人喜好不談，嘉靖確稱的上一個不錯的皇帝。至少就當(dāng)下而言，說優(yōu)秀都不為過?！岸加浵铝耍俊薄坝涀×?！”黃錦點頭道，“你就放心吧，我雖不如你們聰明，可我記性好，都記住了?！薄班拧！崩钋嘌霾憋嬒卤芯扑?，說道，“無論太祖、太宗，還是之后的仁宣二宗，都或多或少，或直接、或間接的為大融合做準(zhǔn)備、鋪墊，才得以有今日光景。時也，命也，運也；這是他的幸運?！秉S錦笑呵呵地點頭，開心的不行。他再傻，也知道將草原納入大明版圖意味著什么，是怎樣的功績?！盎噬峡隙〞饝?yīng)的。”黃錦說。李青笑問：“若是要付出很大代價呢？比如……錢?！薄按竺饔绣X，國庫有，內(nèi)帑也有?！秉S錦小聲說，“具體數(shù)額我不能告訴你，可肯定用不完。”李青忍俊不禁，“這是實話，可問題是……你家主子他摳門啊。”黃錦有些不開心，可又無法反駁，悻悻道：“皇上是愛財，可皇上愛財，更多是為了社稷、百姓，又不沉迷奢靡生活?；噬蠜]啥不良嗜好，也就修個仙，求個長生啥的，可這不是有你嘛，花不了幾個錢兒，皇上真的不鋪張?！崩钋噜托Φ溃骸澳阋舱f了有我，如若沒有我呢？”“說這些沒啥意義?！秉S錦飲下一口酒，咂咂嘴，道，“你放心，我會幫著勸勸皇上的，這可是件大好事，花些錢也是值得的，大明花得起，皇上沒理由不愿意?！薄安挥?，你轉(zhuǎn)述即可?！崩钋鄳袘械溃笆〉盟麣饧睌?，拿你出氣?！薄盎噬蠜]這么兇?！薄啊悄憔驮囋嚢?。”李青壞笑著說。黃錦不一樣，不會試試就逝世，頂多挨一頓揍罷了。況且，就黃錦這一身膘，也是不痛不癢的。“包在我身上了。”黃錦豪氣干云的說，“對了，今日你為啥心情不好啊，是那個小年輕說了什么？”李青笑容斂去，默了下，說：“跟他沒啥關(guān)系，只是想到一個……對不起的人?！薄澳氵€有對不起的人？”黃錦詫異?！班?，問心有愧?！薄罢l呀？”李青又飲了一杯，呼著酒氣說：“一個女子，草原上的女子……”黃錦坐的板板正正，凈顧著吃瓜，都顧不上吃喝了。許久許久……黃錦擦了擦眼角，吸溜著大蒜鼻頭，抽抽搭搭的說道：“可惜了了，你要不做負(fù)心漢，興許草原早就納入大明版圖了。”李青苦笑：“時也，命也，運也?！庇质且槐葡露?，李青喟然嘆道：“不過啊，這跟草原納入大明版圖沒啥關(guān)系，當(dāng)初若是留下她，就沒有草原女王了。”黃錦怔了怔，“也是哦……要是有機會再重選一次，你就不放她走了吧？”李青搖搖頭：“說這些沒啥意義?！薄耙彩枪??！秉S錦干笑笑，道，“誰讓你這般俊俏呢，又有本事，哪個女子不迷糊？”“……你這是安慰？”“當(dāng)然啊。”黃錦說道，“我要是你，三妻四妾都少了，非得找一大群，生他個百八十個。這么好的血脈，可不能浪費了?！崩钋啵骸叭缓竽?？”“然后……”黃錦先是雄心壯志，又有悻悻無言。末了，找補道：“興許你的血脈也能如你一樣呢？”“沒可能的……”李青搖頭嘆息，“我的血，沒用的，試過了。”“這樣啊……”黃錦訕訕，突然問，“我要是老死了，你會不會難過??？”“不會！”“……一點點呢？”“也不會！”“真?zhèn)摹秉S錦白了他一眼，隨即樂呵道，“不難過才好，難過也活不過來，還難過個啥，反正所有人都要死，死了就死了唄。真要控制不住……就小難過一下?！崩钋酂o語：“這這話……真難評?！薄熬坪箝e聊嘛，什么好評難評的……”黃錦又吃上了，酒沒喝幾杯，下酒菜卻多半進(jìn)了他的肚子?！澳銐蚺至?，”李青搶過黃錦偷摸拽下的雞腿，道，“多少控制一下，別真胖成球了，連走路都費勁兒?！秉S錦悻悻放棄，訕訕解釋：“其實，我到這個體型就不會再胖了，真的，你每次回來說我有長進(jìn)，其實……是因為你在其他地方?jīng)]見過我這么胖的，并非是我又胖了?！薄澳阆氚?，我要是一直有長進(jìn)，這會兒還能腿腳靈便嗎？”黃錦嘿嘿道，“你教皇上的切西瓜，我早就學(xué)會了，每天早起都會切一遍……我也想多活啊，多陪陪皇上，還有你，還有陸炳……”“行了行了，喝酒喝酒?！崩钋鄾]好氣道，“你不會真以為你很胖吧？”“不是你說我胖的嗎？”黃錦納悶兒?！啊染瓢赡恪！秉S錦一頭霧水，見李青只顧喝酒，只得放下追問的念頭，給自己倒酒?！拔揖屏坎徽?，就隨意了哈?！崩钋噍p哼揶揄：“人家都是能吃能喝，咋到你這就不行了？”“喝湯我也行，喝酒就不行了。”黃錦訕然道，“再說，喝吐了不是白白糟蹋糧食嘛?！薄啊薄澳惴判?，明個回宮，話我一定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