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年了，兄妹倆相處依舊如少時那般，打趣、拌嘴、相互捉弄……好一陣吵鬧。李雪兒說：“李爺爺，來時我讓家里下人不要再來打掃了，你放心住，住多久都沒關系?！薄拔乙沧〔涣颂??！崩钛﹥后@詫：“你不打算歇歇嗎？”“把唐伯虎丟在海外那么久，我良心難安啊！”李青輕嘆。李浩插話：“沒看出來，青爺你還挺有良心。”“你小子皮癢了是吧？”“哈哈哈……玩笑玩笑。”李浩果斷認慫，道：“馬上商船就要出海了，這段時間比較忙，我先去忙了，回見?！闭f完，扭頭就跑?！斑@孩子……”李青好笑搖頭，繼而看向李雪兒，道，“仔細說說進展，別說些假大空的話糊弄我?！薄皼]想著你這么快回來，我也沒個準備……嗯…，給我一些時間整理?！薄俺桑フ戆??！崩钋嗥鹕碜叩教梢吻白拢蛣菀惶?，閉目養(yǎng)神，“把食盒帶上?！薄啊?。”李雪兒收拾了餐盤，末了，道：“這不是京師了，你不用偽裝，做自己就好?！薄斑@就不用你操心了。”李雪兒努努嘴，又問：“你以后……不打算住進侯府了？”“這里挺好?！薄盀槭裁窗?？”李雪兒有些生氣，“話已說開，一清二白，你干嘛非要如此呢？又沒啥……”李青坐起身，看著她，道：“因為小輩在長大?！崩钛﹥捍袅舜簦瓜履X袋?！拔?，我先回去了?！薄班牛グ??！崩钋嘀匦绿上隆瓇隨著海上貿易持續(xù)進行，大明商品不再稀缺后，單品的利潤逐漸走低，富商們想要保持高收益，只能以多銷手段。這一來，倒是制造了更多的就業(yè)崗位，進而把金陵經濟又拉高了一個檔次，甚至，周邊城鎮(zhèn)都獲益不小。走在大街上，李青能明顯感受到，如今的金陵，比之當初繁榮了不少，比之洪武朝……更是遙遙領先。一圈逛下來，幾乎見不到穿帶補丁衣服的人?！罢娌诲e……”李青欣慰。他知道這只是一小撮人，更多人仍是日子清苦，勉強溫飽而已，可不妨礙他為此開心。一小撮，再一小撮……終有一天，能達到以點帶面的效果，全民富裕不現(xiàn)實，可至少能不讓他們再那么苦了。眼下，糧食危機不算是危機了，若能再進一步開拓海外市場，百姓在吃飽的基礎上，再吃好一些，還是能做到的。想到海外，李青就又想起了唐伯虎，愧然嘆道：“伯虎兄你再等一等，我馬上就去找你。”接著，又補了句：“等金陵事了，我再去趟武當山，回小道觀一趟就去找你。”明明他有很多時間，可大多時候，時間都不夠用。陽春三月的金陵，真可謂美到了極點，金陵城美，棲霞山更美。許久沒來看她們了……她們被旺盛的花草包裹，連墓碑都隱于其中，李青輕輕拂開，悲涼的發(fā)現(xiàn)連墓碑都難逃歲月腐蝕，上面的字跡都有些模糊了。數(shù)百年之后……李青突然萌生了重塑墓穴的想法，以李家的財力，造一個長存千年的墓輕而易舉?？珊芸煊址艞壛?，這里很美，她們很喜歡，還是不要打擾她們了，掘墓開棺……他也沒這個勇氣?？慈粘?，看日落……不悲傷了。就是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可恨他不信來世，可憐他連妄想都做不到，可慶幸的是，他還能講好故事……?！肮适轮v完了，我先走了，下次回來，我會有新故事講給你們聽?！崩钋嗄暳季茫D身下山。~小院兒。李雪兒問：“李爺爺，你這段時間去哪兒了??？老找不見你身影?！薄罢砗昧?？”“你問吧?！崩钛﹥狐c頭。“肥料的事如何？”“頗有成效，不過還是收不回成本?！崩钛﹥簢@道，“規(guī)模沒發(fā)展起來，只能吃下金陵周邊，價格不能上去也上不去，稍微貴出自造的成本一點，百姓就會棄而不用，轉而自己弄，但其實，用咱們的他們仍大有賺頭。”李青問：“肥料難點攻克了沒？”“攻克了，成效亦提高了少許。”“那就繼續(xù)推廣?！薄霸谧隽?，這需要時間?！崩钛﹥簢@氣?！奥齺恚挥眯募?，終會做成的?！崩钋喙膭?，又問：“孩童成長援助如何？”“這個倒是大獲成功?！崩钛﹥旱溃斑@不需要百姓付出什么，所以推廣極好，目前金陵城內外全面覆蓋，周邊城鎮(zhèn)也開始著手準備了?！鳖D了頓，“說難聽點，這是個純粹的賠本買賣，若不能往收支平衡上發(fā)展，終究……不妥當?！薄爱斎?，大哥很支持，錢財方面從無吝嗇過，可我終是女子，是……外人，如此慷李家之慨……唉?！崩钛﹥嚎酀p嘆，“心里不是滋味，并沒多大成就感。”李青安慰：“不必有這樣的顧慮，你也是李家人，且這個花費并不算太大……”沉吟了下，道：“這樣吧，回頭我跟你大哥說一下，劃出一小部分無足輕重產業(yè)給你做，你用得來的利潤，支撐你的事業(yè)?！薄斑@…，經商方面，我比大哥差遠了。”李雪兒不太自信。“可你比他聰明多了，不是嗎？”李青溫和道，“對自己有信心一些，你大哥又不會對你藏私?！薄澳呛冒??！崩钛﹥狠p輕點頭?！耙矂e太累了，不用給自己太大壓力?！崩钋嗟?，“能做到現(xiàn)在這樣，你已很厲害了，若是疲倦，可停下來歇歇?！薄伴e下來更無聊，有事做也挺好，生活很充實。”李青默了下，道：“今年京師出了個狀元?！崩钛﹥菏Φ溃骸斑@話說的，哪屆不出狀元……”她倏地明悟，悶悶道：“你要強迫我嫁人？”“不是，只是給你一個選擇?！崩钋嗾f?！拔以缇妥隽诉x擇，這樣挺好，我很喜歡?！崩钛﹥盒ξ溃霸僬f我都半老徐娘了，哪個狀元會看得上我??？你當我還風華正茂呢？”李青沉默了。良久，道了句：“其實，外人也不太能看出來你的真實年齡，你瞧著也就二十出頭?！薄翱晌夷挲g是眾所周知的事??！”李雪兒一攤素白小手，道，“總不能騙婚吧？”“……唉?！薄皠e嘆氣啊，你這樣我會內疚的。”李雪兒打趣，“你不是看得挺開的嘛?！薄啊瓭L滾滾，別煩我了?！薄案幻竦氖履悴粏柫耍俊薄啊阏f吧?！眫這日，李青去援助食堂，看李雪兒的成果。李雪兒為防孩子吃太撐，把無限供應改為定量，八歲以上的孩子兩個雞蛋，小半碗肉，一個暄軟的大白饅頭，一碗米粥。對普遍不大的孩子來說，這個供應量已經很大了，李青都覺得這會撐著這些孩子。欣慰之余，也有些擔憂。李雪兒卻說：“不能以咱們的眼光來看待他們，肚子里沒油水，飯量自然就大了，且他們不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富家子，八歲的孩子都要幫家里分擔子了，活動量大，加上又不是天天供應，自然不會積食?！崩钋嗤蝗幌肫鹨痪渌渍Z：窮人孩子早當家。可這……也太早了，才八歲啊！李青幽幽嘆了口氣，道：“八歲以下呢？”“不患寡，患不均?！崩钛﹥赫f，“援助都是分開的，你想了解，明日我?guī)阍賮砜??！薄澳阆日f說?！薄耙残??！崩钛﹥旱溃瑤退股弦槐_水，道：“食堂援助一共分為三檔，八歲以上為一檔，五歲以上為一檔，三歲以上為一檔。”“其實，花費都差不多，年齡小的孩子食物量少，食材上卻更精貴……”李雪兒一一解釋。末了，說道：“百姓太過于務實了，他們更在意數(shù)量，而非質量，故才分開，當然了，主要是為了照顧孩子的心理?！崩钛﹥旱溃骸耙患野傩詹恢挂缓⒆?，少則兩三個，多則三五個，年齡段自然不齊，大人自是知道區(qū)別供應的情況，不過這是免費的，他們也不好說什么，可孩子就不一樣了，尤其是年齡小的孩子。小孩子看到大孩子分到的多，自己分到的少就會哭鬧，大人都哄不住……”李青緩緩點頭，道：“辛苦你了?！币淮笕汉⒆蛹w哭鬧……想想他就頭皮發(fā)麻。李雪兒笑道：“起初確實身心俱疲，不過重新劃分后，情況一下就好轉了，有時看著他們吃的香甜，小臉洋溢著幸福的笑，自己也會非常開心?！崩钋嗵а弁蜻h處的孩子，那一張張幼稚的臉蛋蕩漾著滿足……確是令人愉悅?！澳阕龅猛?，非常好?！薄笆前?？我也這么覺得?！崩钛﹥盒⌒“翄闪讼拢拔译m女子，亦可獨當一面?！崩钋嗪c頭，又盯著看了一陣兒，低頭抿了口茶，問：“這都四月初了，你爹娘快該回來了吧？”“估摸著再過幾日就到了?！崩钛﹥褐浪趽氖裁?，說：“當初你給的方子，我第一時間就給了爹娘，他們身體尚好?！崩钋噍p笑點頭：“好，那就好……”又瞥了眼遠處的孩子，這一刻，杯中的白開水猶勝西湖龍井，清香、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