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巳靈官領著觀察組的成員參觀扯夏營地：“就在一個月前，這里還是一片牧場，沒什么人煙，道門只用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便修建了這座功能齊備的營地，足以支撐起一場中等規(guī)模的戰(zhàn)事，這就是我們的道門速度。”

圣約翰微微點頭，并不十分在意。

很顯然，圣廷醉翁之意不在酒，兵事交流只是其次。

不過澹臺盈很在意這個，詳細問了許多細節(jié)。

西道門是自己人，丁巳靈官也如實相告。

比如澹臺盈很關注道門的食物后勤問題，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單純考慮糧食問題的時代，還要在吃飽的基礎上考慮吃好，丁巳靈官便領著她來到一處特殊區(qū)域，這里有一個大型陣法，不斷有靈官將各種原材料投入其中，然后方士們開始驅(qū)動法陣，實現(xiàn)弄假為真，直接將原料變?yōu)樯阄毒闳氖澄锍善?。這是法術的實際運用。

在原料充足的前提下，只要二十個方士，就能負擔起整個營地的食物配給。因為并非休整期，所以暫時不供應酒類和其他娛樂物品，只提供有益于緩解精神壓力的煙草。

除此之外，道門也考慮到了法陣失效的情況，有一個備用方案，那就是天機堂和神機營聯(lián)合設計制造的機械產(chǎn)物，可以批量制造類似炒面的簡單食物，雖然口感不好，但可以用來應急，每天產(chǎn)量大概在二十萬斤左右。

毫無疑問，西道門在兵器方面與道門并沒有明顯代差，畢竟是道門大力援助的，關鍵在于后勤等方面差得太遠，不少西道門老兵難免要酸溜溜地表示，道門都是花圃兵，吃不得苦。

澹臺盈當場就提出想要這個陣法，不過丁巳靈官告訴澹臺盈，這個陣法看起來簡單，不過建設成本很高，尤其是作為陣點的特殊符箓，需要一套完整的符箓制備流程才能把成本壓下來，如果靠人力書寫符箓，也不是不行，只是造價過高，就失去了建造這個法陣的意義。而建造一整套符箓制備流程，又需要其他前提條件，比如多少個配套部門和作坊。

總而言之，道門建造起來很簡單，是因為道門已經(jīng)完成了整個體系的建設和前期投入，現(xiàn)在是收獲的時候。

所以這就是皇甫極主張西道門下一步以發(fā)展為重心的主要原因。皇甫極是強硬派不假，可強硬也是需要本錢的。在這一點上，皇甫極并不糊涂，沒有搞窮兵黷武那一套。

澹臺盈有些遺憾，卻也無可奈何。

道門用了二百年才走到今天，西道門不太可能只用二十年就追上道門，哪怕有道門的扶持和援助。

澹臺盈又參觀了道門設立在此處的醫(yī)療點，一般的醫(yī)療手段就不說了，最讓澹臺盈感興趣的還是來自化生堂的義體，從腦子到心臟，再到四肢，皆可用義體替代，在體質(zhì)達標的情況下，只要還有一口氣，基本都能救回來。所以道門與佛門的交換比是十分驚人的，而這完全是靠太平錢堆出來的。

其實義體的技術并不復雜，道門已經(jīng)把這些問題解決了，技術十分成熟，關鍵還是成本問題，單個制造的成本太高了，只能用于某些特定人群，想要實現(xiàn)普及，成本問題是繞不開的，必須實現(xiàn)批量生產(chǎn)，大規(guī)模制造，開一次模具不能只造一個成品，越多越好，這樣才能把成本壓下去。

這又繞回到了先前的問題上，西道門要發(fā)展。

不過也不能說澹臺盈白來了，站在西道門的立場上，看到雙方存在的巨大差距，本就是一個進步，更能堅定發(fā)展的決心和信心。

圣約翰閉著雙眼，不過還是習慣性地做了個目光偏移的動作，望向齊玄素。

在齊玄素的身邊站著一個西洋女子，在北大陸圣約克鼎鼎大名，素有“夜鶯”的美譽，中城區(qū)白色大道麥哲倫劇院的女王，奧黛麗·艾爾。

道門把奧黛麗派過來，當然是有些深意的。

圣約翰作為舊大陸的老貴族，并不在意新大陸的新貴們，只是良好的教養(yǎng)還是讓圣約翰保持了該有的風度，向奧黛麗致意。

奧黛麗還了一個屈膝禮。

齊玄素問道：“大團長有什么感想？”

圣約翰說道：“好，很好，不愧是道門?！?/p>

雖然圣約翰并沒有如何傲慢，但本質(zhì)上還是有一種出于禮貌的敷衍。

齊玄素不以為意：“大團長，方便問一個私人問題嗎？”

圣約翰微笑回應：“但問無妨。”

齊玄素問道：“大團長為什么一直閉著眼睛？”

圣約翰坦然道：“在我年輕的時候，曾經(jīng)參加了針對血族的圣戰(zhàn)，在面對一位血族親王的時候，被血霧毒瞎了眼睛。事后，圣事部安排最好的醫(yī)生、牧師、法師為我進行手術，挖掉已經(jīng)徹底腐爛的眼睛，改用兩枚完美品相的璀璨寶石作為替代，這對人造眼睛名為‘永恒的真理’，擁有極為強大的光明力量，審判一切黑暗，是一件貨真價實的神器，為了不造成誤傷，我通常選擇閉著雙眼?！?/p>

“原來如此?！饼R玄素明白了，圣約翰和他的情況類似，都遭受過嚴重外傷，然后用外物替代，獲得強大的力量。

當然，這必然會導致一些缺陷。

齊玄素就獲得了一個可以稱之為“鐵石心腸”的狀態(tài)，雖然還不能說是徹底的無情，但難免有些感情淡漠，失去了大部分的恐懼，只有域外天魔和姚月燕的畫才能有所觸動，除了靈魂伴侶張月鹿之外，完全對女人和肉欲不感興趣，如此等等。對于缺少家人的執(zhí)念反而成了他的錨定物。

齊玄素能否到死心如鐵尚且存疑，可“石之心”的確殺死了當初那個普通少年，重塑為今日的太微真人。

同理，圣約翰也不得不整日閉著雙眼，以“心眼”洞察萬物。

圣約翰說道：“我一點也不懷疑道門的實力，我關心的只有兩個問題，一個是外神的問題，一個是滅絕行為的問題?！?/p>

齊玄素道：“關于域外天魔的問題，丁巳靈官已經(jīng)說過了，是佛門的問題，不是道門的問題，我們要討論的就是如何懲治佛門，以及徹底消滅天魔之子?！?/p>

齊玄素頓了一下，語氣變得冷淡：“至于所謂的滅絕行為，我不知大團長是從哪里聽來的消息?！?/p>

圣約翰答非所問：“我記得，太微真人在剛剛出任北辰堂首席副堂主的時候，曾經(jīng)發(fā)表過一次講話，嚴厲譴責了新大陸上正在發(fā)生的滅絕行為，如今太微真人親自領軍，也對佛門之人進行了滅絕行為，是當初的太微真人說錯了呢？還是如今的太微真人做錯了呢？我希望不會是雙重標準。”

齊玄素正色道：“這當然不是雙重標準。這是性質(zhì)完全不同的兩件事，達尊地區(qū)自古以來就是道門的疆土，佛門非法占據(jù)并控制達尊地區(qū)，在此建立非法據(jù)點，并以此大肆進攻我西域道府，態(tài)度猖獗，給我方造成了重大損失，我的前任陳爭先陳真人也因此而死。道門進攻達尊地區(qū)完全是忍無可忍之后的正義之舉，收復失地，消滅一切來犯之敵，捍衛(wèi)自己的領土主權完整，以及為死去的同胞復仇。所以道門有權使用任何兵器，一切責任都在佛門。

“而北大陸的問題，則是無可置疑的侵略行為，蒸汽福音在擊敗原住民的三大帝國之后，奪取了大片有主之地，又對手無寸鐵的普通原住民百姓進行大規(guī)模、成體系的屠殺，意在徹底消滅新大陸的原住民，搶占其家園，并篡改歷史，這才是滅絕行為。

圣約翰道：“有也好，沒有也罷，為了防止此類事情的發(fā)生，我提議，在西域設立相關觀察機構，由圣廷派出觀察員，以中立第三方的身份確保達尊地區(qū)的和平與穩(wěn)定?！?/p>

齊玄素語氣轉(zhuǎn)冷：“我說句不客氣的話，圣廷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圣廷沒有資格與道門這樣說話。道門要怎么做，既不必圣廷的同意，也無須在意圣廷的態(tài)度。所以我可以立刻答復大團長，這是絕無可能的。”

圣約翰并不惱怒，只是暗含威脅地說道：“圣廷將會對這次戰(zhàn)事進行全面評估，這會關系到后續(xù)一系列相關法案的出臺?！?/p>

齊玄素淡然道：“圣廷不是世界之主，更不是審判官，你們怎么想，是你們的事情，我們怎么做，是我們的事情。你們可以出法案，我們也可以出法案，無非是對等二字而已。如果圣廷有足夠的實力，完全可以出臺一個方案，宣稱這個世界都是你們的無上意志賜給你們的，你們是天選之民，是這天下的主人，至于怎么把這個法案落實，怎么實現(xiàn)這個法案，那就是你們的問題了?！?/p>

齊玄素在萬象道宮進修的時候，就學過與西洋人打交道的問題，西洋人很傲慢，凡是可以不講道理的地方就一定不講道理，要是講一點道理的話，那時候被迫不得己了。

齊玄素頓了一下：“我也提醒貴方，你們可以針對達尊地區(qū)出臺有關法案，我們也可以針對西婆娑洲公司出臺有關法案，這個人間容得下道門和圣廷，互不干涉是一個最起碼的態(tài)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