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霸業(yè)終于來了。
知道他肯定會來，畢竟手底下三個最優(yōu)秀的骨干都被挾持了，消息肯定早早就傳到了這家伙的耳朵里。
但沒想到來這么快，比老狼來得還快！
無論門內(nèi)還是門外，看似洶涌的人群，像是黃河遇到岔口，自動規(guī)律地分成兩邊。
緊接著一個六十歲往上、滿頭銀發(fā)一絲不茍、一身白色功夫汗衫、腳蹬一雙懶漢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老頭，便邁著四方步緩慢走了進來。
不是“八爺”的聲音此起彼伏，眾人恭敬的眼神也整整齊齊，簡直以為這是剛在公園鍛煉完、準(zhǔn)備回家?guī)O子的普通老大爺了。
但在這么多人的陪襯下、如此浩大的聲勢中，再普通的老大爺也變得不平凡了，隨便走兩下都是龍行虎步，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皆是氣場強大，讓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敬畏之心。
“這就是陳霸業(yè)！”陸有光低聲說道。
“謝謝啊，你要不說，我還真的看不出來！”顏玉珠吐槽了一句。
“八爺！”
“八爺……”
問候聲依舊持續(xù)不斷，在一片“八爺”的雜亂中，一聲“干爹”顯得鶴立雞群，再看喊聲的來源處，原來是趙七殺。
……嗯，現(xiàn)在知道趙七殺為什么敢把孫破軍、段貪狼罵得跟孫子一樣了。
都是陳霸業(yè)手底下最杰出的干將，趙七殺的關(guān)系明顯更近一些。
剛才還一臉輕松說“挑戰(zhàn)陳霸業(yè)怎么了”的麻雀，神色也變得凝重、嚴(yán)肅起來，顯然確實是個不好惹的硬茬子。
無論怎樣，“地下皇帝”的威名都不可能空穴來風(fēng)！
陳霸業(yè)走進大堂，問候聲至少持續(xù)了一分多鐘，直到四周漸漸安靜下來，他才站住腳步，一雙銳利的眼睛如鷹一般緩緩掃視全場。
“你們?nèi)齻€竟然都被挾持了啊……”陳霸業(yè)輕輕地嘆著氣，眼神中是遮掩不住的失望。
他在到來之前就得到了消息，但當(dāng)親眼看到則一幕時，還是滿臉遺憾。
三人都無話可說，各自低下了頭。
“老狼的人？”隨即，陳霸業(yè)又朝我們一眾人看過來。
“是的！”麻雀點頭。
“要挑戰(zhàn)我？”陳霸業(yè)繼續(xù)問著，面色卻是極其平靜。
“暫時沒有這個打算……但如果逼到這一步，也不是不可以。”麻雀沉沉地說，縱然輩分不如對方，他也沒有表現(xiàn)的太卑躬屈膝。
“好??！”陳霸業(yè)咧嘴笑了起來：“不過，你不行，不是我的對手……老狼呢，讓他親自過來一趟?！?/p>
“馬上就到?！甭槿溉鐚嵒卮?。
“好，那我等著?！标惏詷I(yè)靠在門口白色的羅馬柱上，摸了一支金黃色的煙斗出來，又?jǐn)[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好整以暇地抽著、等著。
這期間里，再無一個人說話，大家都靜靜恭候著另外一個主角的登場。
十幾分鐘以后，門外終于響起“吱嘎”一聲，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停在馬路邊上，緊接著走下來一個白西裝、白褲子、面相儒雅、臉上時刻都帶著笑的青年男人。
正是許久不見的老狼！
老狼閑庭漫步般朝大門走過來，在他身后跟著鵬鵬、席洪和阿猛。
只有這幾個人。
其實這一剎那，我隱隱有點失望，以為老狼也能帶來幾百個人，結(jié)果還是固定到乏味的老配置，一輩子似乎就跟這幾個兄弟鎖定了。
門外同樣人山人海，每一個人都舉著手里的刀棍。
但縱然被幾百個人包圍，老狼仍舊云淡風(fēng)輕、步伐輕松，仿佛根本不把這些家伙放在眼里，甚至還擺擺手跟大家打了個招呼，很快便走進“花漾麗人”美容院的大門。
陳霸業(yè)就站在附近的柱子邊，但是老狼視若無物，徑直朝我們一眾人走過來，最先跟我打了一聲招呼，面帶笑容地說：“小漁，好?。 ?/p>
“狼哥，好！”看他春風(fēng)拂面，我也笑了起來。
老狼永遠都是這樣，什么時候都笑容滿面，仿佛天底下根本沒有能夠難倒他的事情。
緊接著，他又掃向其他人，麻雀和陸有光最先叫了一聲狼哥，梁國偉、張浩然等人當(dāng)然也跟著叫。
顏玉珠和向影只是瞥了他一眼，并沒吭聲。
似乎認(rèn)識，又似乎不認(rèn)識。
老狼只是笑笑，什么都沒有說，目光落在葉桃花的身上。
“……混得夠可以啊，我們還在云城蹦跶，你都跑來省城和陳霸業(yè)掰手腕了！”葉桃花面色幽怨地說了一句。
“嘿嘿，身不由己嘛，我也想在云城過舒服日子??！”老狼微笑著，眼睛瞇成了一條線，“謝謝你啊桃花，我不在的時候，沒少照顧小漁……事情我都聽說過了?！?/p>
“不用謝……又不是沖著你，我和小漁單獨的交情！”葉桃花撇了撇嘴，顯然并不買賬。
老狼笑笑，沒有再說什么，而是看向?qū)O破軍等人，心滿意足地點點頭說：“不錯，打了個開門紅，能把這三個人拿下，距離一統(tǒng)整個省城的地下世界也不遠了。”
“……我還在這，說這種話為時過早吧？”門口的柱子邊上，陳霸業(yè)吐出一口青煙，抱著雙臂幽幽說道。
“喲，八爺，您在這??！”老狼回過頭去，假裝一臉驚訝：“真不知道！不好意思啊，得先跟您打招呼的！”
陳霸業(yè)根本不信他的鬼話，拿起手上的金煙斗，在柱子上磕了磕，一些黑灰簌簌落下，接著又往里填充了些新的煙草，才慢條斯理地說：“老狼，你最近在省城整得是挺不錯，好幾個成名已久的大哥都被你干掉了，確實風(fēng)光無限、一時無兩……但這時候就想來挑戰(zhàn)我，是不是有點太冒進了？”
“不冒進不冒進，早就想這么干了呢！畢竟八爺這么大名頭，誰不想取而代之呢？”老狼輕輕地搓著手，滿臉笑盈盈的，以最謙卑的語氣，說著最狂的話。
“……”陳霸業(yè)的面色終于嚴(yán)肅起來：“你的勢力，已經(jīng)能到和我抗衡的地步了？”
“沒有！”老狼搖了搖頭：“按照我原先的計劃，怎么著也得幾個月往后吧！”
“和我估計的差不多！”陳霸業(yè)并不意外，點了點頭，又不解地問：“那你現(xiàn)在是為什么？”
“沒轍啊，我這小兄弟得罪了你……”老狼一邊說，一邊摟著我的脖子，溫暖的大手在我脖頸間徜徉，莫名讓我多了幾分炙熱的安全感，“不出頭，你肯定不會放過他啊……”
“就為了這小子，你寧肯在羽翼未豐的情況下挑戰(zhàn)我？”陳霸業(yè)表情疑惑地朝我看來，上上下下瞄了個遍，也沒發(fā)現(xiàn)我有什么特殊之處。
“對??！”老狼還是微笑。
我卻聽得尤為緊張，原來老狼還沒把握勝過陳霸業(yè)！
便立刻低聲說：“狼哥……”
話未說完，他便沖我搖了搖頭：“沒事，你不用管。”
接著，他又抬起頭來：“八爺，坦白說，我確實不想和你開打……起碼現(xiàn)在不想！但事情已經(jīng)鬧到這一步了，你說怎么辦吧?！?/p>
陳霸業(yè)繼續(xù)叼著煙斗，青煙在他四周縈繞，淡淡地道：“三個兄弟都被你的人制住了，今天晚上我可丟了大臉！不想打也可以，起碼補回我的面子……這樣，當(dāng)眾磕三個頭，再賠我一千萬好了?！?/p>
好家伙，在云城，大佬們談起賠償數(shù)字還是百萬，來到省城直接開口就是八位數(shù)起步了！
看來經(jīng)濟是好多了。
老狼咧嘴笑了起來：“八爺，條件太苛刻了，一件都做不到啊，能不能出一些簡單的。”
“那你想怎么樣？”陳霸業(yè)反問道。
“各走各的吧，就當(dāng)今天無事發(fā)生?！?/p>
“……你覺得可能嗎？”
陳霸業(yè)冷笑著，再次磕了磕煙斗，在柱子上發(fā)出“鐺鐺”聲響，一縷縷黑灰跟著節(jié)奏簌簌落下。
“那就擺個和事酒，我親自做東，咱倆喝一場?！崩侠抢^續(xù)誠懇地說。
“呵呵，我缺那一頓酒?。俊标惏詷I(yè)仍舊一臉不屑。
“……談不攏，那就只能開打！”老狼沉默半晌，只能開口說道。
“打唄?！标惏詷I(yè)更無所謂，大堂內(nèi)外的人同時舉起手中刀棍，整個空間里頓時彌漫著殺意騰騰的氣息！
惡戰(zhàn)，顯然一觸即發(fā)！
我立刻將甩棍抽了出來，虎視眈眈盯著周圍的一眾人。
“別亂來啊，你兄弟還在我們手里！”葉桃花突然高喊一聲，扇子抵在段貪狼的脖頸之上，一排排利刃驚心觸目。
向影和麻雀也分別挾持著孫破軍、趙七殺。
“要你有什么用！”陸有光突然來了氣，往呂海鵬的臉上狠狠砸了幾拳。
陳霸業(yè)卻慢條斯理地說：“我陳某人能混到今天，從來不會受任何人的挾制！三人落到你們手中，那是他們無能，死也活該！不信問問他們，哪個敢有怨言？”
幾人都不說話，再次低下了頭。
“而且江湖代有新人出，他們只有隕落，才能給更年輕的人機會嘛！”陳霸業(yè)冷笑著，隨即舉起手來，準(zhǔn)備下令讓四周的人攻擊了。
“咔嚓——”
就在這時，老狼不緊不慢，突然從腰間拔出什么東西。
是槍！
又出現(xiàn)了，當(dāng)初打包志強就是這支槍。
很小，不過巴掌那么大，想來射程也不會太遠，估摸著能有個二三十米就不錯了。
但就這個玩意兒，能拿出來就是大殺器，老狼嫻熟地卸掉保險，黑漆漆的槍口對準(zhǔn)陳霸業(yè)。
“逼我是不是？”老狼冷冷地道：“跟你好好說話不行，非得讓我玩這個是吧？”
整個大堂頓時一片死寂，所有人都面目驚愕地看著這一幕，陳霸業(yè)的一只手舉在半空，落也不是、收也不是，臉色有些發(fā)青，看著相當(dāng)尷尬。
鎮(zhèn)住了，確實鎮(zhèn)住了。
但我卻忍不住為老狼捏了一把冷汗，在云城也就算了，畢竟天高皇帝遠，這里可是省城，秩序肯定更加嚴(yán)明……
葉桃花也滿臉驚詫地看向老狼，極度不可思議、相當(dāng)匪夷所思！
“你是真的瘋了……”陳霸業(yè)緩緩放下手來，目光陰沉地說：“省城已經(jīng)多少年不見這個玩意兒了……就是我自稱地下皇帝，也很久不玩了！”
“你玩不玩，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老狼一臉煩躁，突然把槍舉過頭頂。
“砰——”
一道震耳欲聾的聲音過后，四周火藥味和硝煙彌漫，天花板上也多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老狼再次把槍對準(zhǔn)陳霸業(yè)，表情戲謔：“再問你一遍，能不能各自走開……今天的事，能不能就這么算了？”
看得出來他留手了，之前對戰(zhàn)包志強時，可是直接崩了其手掌的！
大概是因為在省城的緣故，多少都要收斂點吧。
“……能！”沉默半晌，陳霸業(yè)終于點頭。
縱是地下皇帝，也不可能不害怕槍，更不可能不把自己的命當(dāng)一回事。
“哎，早這樣不就完了？”老狼收起了槍，又沖我們幾人擺了擺手。
麻雀、葉桃花立刻會意，紛紛將趙七殺和段貪狼放了，唯獨向影沒有什么動作，仍舊挾持著孫破軍。
我趕緊看了她一眼，她才像是收到指令，收回了自己手里的甩棍。
重獲自由的三人沒有廢話，立刻快步走向陳霸業(yè)，站在了他們的“八爺”身前。
陳霸業(yè)胸中惱火，卻又不能對老狼發(fā)，只能“啪啪啪”地甩了他們每人一個耳光，口中還怒氣沖沖地說：“廢物！”
幾人都不吭聲，紛紛低下了頭。
其實在我看來，他們還真不是廢物，今天晚上各自的表現(xiàn)可圈可點，最起碼不比我此生遇見的任何一個狠人差，算是“盛名之下絕無虛士”的最好注解，奈何遇上了向影、葉桃花和麻雀這三位bug級的人物。
老狼笑臉盈盈地說：“八爺，今晚多有得罪……改天有機會一定請你喝幾杯！”
別人都是先禮后兵，他是先兵后禮。
“呵呵，行??！”陳霸業(yè)冷笑一聲，轉(zhuǎn)身朝著門外走去，一大群人也跟著他嘩啦啦離開。
剛才還人山人海的大堂，瞬間走了個干干凈凈，緊接著一陣“嗡嗡嗡”的汽車引擎聲響起，馬路上站著的那些人也都紛紛離開了。
但是誰都知道，陳霸業(yè)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更瘋狂的報復(fù)肯定馬上就到、頃刻而至！
大堂里只剩我們幾個人了，葉桃花第一時間叫出聲來：“老狼，你瘋了嗎，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開槍……還是你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硬到在省城也能橫著走了？”
老狼面色平靜地說：“這你不用管了，后續(xù)有我自己處理?！?/p>
葉桃花撇撇嘴，不吭聲了。
說到底，和她也沒關(guān)系。
老狼又看向我說：“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解決完了，當(dāng)然要問一問起因。
我這才將前因后果統(tǒng)統(tǒng)講了一遍。
其實一開始是件小事，李茂無非想拿“丟貨”來做文章，讓我和顏玉珠在龍門日化待不下去，同時讓我們在省城吃點苦頭……
但因為孫破軍、段貪狼、趙七殺的輪番登場，雪球才越滾越大，亂子也越來越大，以至于陳霸業(yè)都親自出場了。
講完以后，我便緊張地問老狼：“是不是破壞你們的計劃了？”
老狼剛才還說羽翼未豐，打算幾個月后再挑戰(zhàn)陳霸業(yè)，現(xiàn)在因為我的事情提前暴露了目標(biā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