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先生當(dāng)然就是時承志,嚴(yán)文浩是他之前給我介紹的那位洱源縣水利局的一名科長。
因為金陵城距離大理實在太遠(yuǎn),時承志的人脈實在輻射不到,兜了不知多少彎子,才找到這樣一位領(lǐng)導(dǎo),職位不高不低,權(quán)力不大不小,要和華章商會抗衡純屬癡人說夢。
好在我仔細(xì)研究過洱源縣的地形圖后,認(rèn)定水利局的優(yōu)勢就是水路,遂有了后來一系列的計劃。
時承志幫了我們的大忙。
否則龍門商會想要深入華章商會的腹地,殺兩個人再逃出生天,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wù)。
感謝過嚴(yán)文浩后,我又給時承志打電話表達(dá)謝意。
聽完整個過程,段航明白了怎么回事,但他還是無比感慨地說:“就算有了一條可以撤退的路線,你們的所作所為還是太冒險了,一不小心就要全軍覆沒的??!”
現(xiàn)場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只有“呼呼”的風(fēng)聲和流水聲不斷響起。
大家當(dāng)然知道來大理很危險,但從頭到尾沒有一個人退縮過。
因為艾葉值得我們?nèi)ミ@么做!
“我除了服,沒有別的話好講了?!倍魏奖P腿坐在潔白的甲板上,認(rèn)認(rèn)真真地說:“以前覺得龍門商會能打勝仗是靠運氣,現(xiàn)在才知道你們是靠實力……無與倫比的實力!”
即便段航吹捧龍門商會,卻仍有人覺得不爽。
姜樂似乎忍了半天,終于起身說道:“宋董,確定要帶他回龍門商會嗎……這小子可是趙黃河的徒弟,我咋這么不信他呢?”
“說得對。”我點點頭,沖段航說:“到麗江后,大家就分道揚鑣吧!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們過我們的獨木橋?!?
“那不行?!倍魏秸J(rèn)認(rèn)真真地說:“既然答應(yīng)幫你做三件事……我就一定要完成這個承諾,才能離開!”
我又看向姜樂:“現(xiàn)在明白我為什么留他了吧?”
“……看上去的確是個靠譜的人?!苯獦粪洁熘溃骸暗蚁氩幻靼姿茏鳇c什么,一個基層高手而已,龍門商會缺這個嗎?”
“宋董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做滿三件事,我就走!”段航挺直腰板。
“他能干啥?”姜樂轉(zhuǎn)頭看我。
“他能做得多啦!”我仍舊躺在甲板上,整個身體呈大字狀,暖洋洋地曬著日光,“比如,咱們下一步的目標(biāo)不是笑閻羅嘛……”
這次來大理完全是個插曲,要不我們還在姑蘇城忙活吶。
“對啊,然后呢?”姜樂繼續(xù)問道。
“段航能幫咱們除掉笑閻羅!”看他還是稀里糊涂的,我直接挑明了說。
“他?憑什么?”姜樂一臉詫異。
“我?憑什么?”段航一臉詫異。
“你來說說。”我轉(zhuǎn)頭看向坐在角落的一個美貌姑娘。
向影宛若鐵人,一晚上幾乎沒怎么睡,始終坐在甲板的欄桿邊上觀察前后,提防華章商會的人突然追上來、跟過來。
哪怕已經(jīng)出了大理的地界,她也沒有放下過一分鐘的警惕!
這時候聽到我的詢問,便沖麻雀使了個眼色,麻雀立刻接了她的班,觀察起整個水面來。
向影則轉(zhuǎn)頭沖我們幾個說道:“第一,笑閻羅和白九霄正式聯(lián)手,二人此刻都躲在姑蘇城;第二,他們曾聯(lián)系趙黃河,希望能一起對付龍門商會;第三,根據(jù)大理傳來的線報,趙黃河正在養(yǎng)傷,一時半會兒出不來了;第四,昨晚的事太過丟人,趙黃河已經(jīng)下令禁止對外宣揚?!?
說完這四點后,現(xiàn)場眾人均是恍然大悟,顯然知道段航的用處在哪里了。
“讓我偽裝成趙黃河的徒弟,去和笑閻羅、白九霄接觸,再設(shè)計一個大圈套,讓他們跳進(jìn)來是吧?”段航確實是很聰明,立刻就明白我想干嘛了。
“不用偽裝,你就是趙黃河的徒弟?!贝抵挽愕暮语L(fēng),我笑著道:“起碼在笑閻羅和白九霄的眼里,你的身份沒有任何問題?!?
“……可以!”段航果斷答應(yīng)下來,“這是第一件事!”
“哎,果然是個爺們!”我這才笑呵呵坐起來,任由清新的河風(fēng)拂過面頰,接著便和他商量起接下來的策略了。
因為信息量有些龐大,很多地方甚至還要反復(fù)交代,花了足足二十多分鐘,段航終于捋清楚了整個計劃。
“……這就是你將我?guī)С龃罄淼脑颍?!”段航聽完,目瞪口呆地道:“你在看到我的瞬間,就已經(jīng)想好這個計劃了嗎?”
“當(dāng)然不是,我還沒那么神!”我哭笑不得地道:“剛開始單純覺得你還不錯,就像把你吸收進(jìn)龍門商會……后來知道了趙黃河的現(xiàn)狀,以及笑閻羅、白九霄的情況,計劃才漸漸成型的……我在甲板上躺了一個早晨,腦子里一直在想這些東西,覺得成熟了才講出來的?!?
“同樣是躺在甲板上,我只想把頭頂?shù)膸字话樕湎聛砜玖顺浴撕腿说牟罹鄬嵲谑翘罅?!”姜樂無比感慨地道。
“厲害,真的厲害!”段航則呼了一口氣,“就是有點太復(fù)雜了,我得再好好消化下?!?
說畢,他便重新躺了下來,閉著眼睛在口中喃喃自語。
直到這時。
從頭到尾始終默不作聲的麻雀似乎下定決心,終于邁步朝著我們這邊走了過來。
“方蕓汐現(xiàn)在怎么樣了?”麻雀目光殷切地問。
“啊?”段航睜開眼睛看看左右,反應(yīng)過來是問自己,才難為情地說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的身份太低,接觸不到方家的人!”
麻雀長長地嘆了口氣,不再說話,轉(zhuǎn)頭看往大理的方向,目光中有不舍、有無奈。
“快到麗江了啊,你們也做好準(zhǔn)備下船吧……我只能送到這了!”水利局的一名工作人員突然從船艙里走出來,沖我們說。
前方果然出現(xiàn)了一大片陸地,估摸著還有十幾分鐘就能夠抵達(dá)了。
眾人便紛紛起身,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準(zhǔn)備下船。
因為提前就規(guī)劃好了撤退路線,知道要在麗江郊外的某個地方靠岸,所以早就在那里停放了一輛商務(wù)車。
船只靠岸之后直接上車,轉(zhuǎn)換可謂相當(dāng)絲滑,然后就往金陵城趕,那叫一個爭分奪秒。
無他,我實在太想干掉笑閻羅,也太想知道宋塵的下落和消息了!
……
笑閻羅和白九霄也非常想干掉我。
二人知道我去大理了,每天絞盡腦汁地想打聽情況,可惜華章商會那邊封鎖了所有消息。
姑蘇城,某城中村里,二人今日再次聚首。
“最新消息!”白九霄面色嚴(yán)肅地道:“宋漁等人已經(jīng)回到金陵城了……盛世商會有人看到他們了。”
“回來了?”笑閻羅很詫異:“報仇成功了嗎?”
“不知道,龍門商會也沒有對外宣稱什么……但是據(jù)說每一個人都很輕松的樣子!”白九霄沉沉地道。
“……那就是成功了!”笑閻羅咬著牙,在城中村的屋子里踱來踱去,“宋漁總是這樣,不聲不響就干了大事,你以為他不行,但他偏偏就行……締造出了種種的不可能!”
“沒錯!”白九霄也跟著道:“白潤杰和潘玉書肯定是死了的……就是不知道華章商會的具體傷亡情況,趙黃河不肯對外公布,恐怕讓他很丟臉了!”
“宋漁下一步的目標(biāo)必然是你和我!”笑閻羅繼續(xù)道:“我們要做好準(zhǔn)備,打一場硬仗了!”
“……”白九霄沉默一陣,最終還是決定說出口:“老閻,咱倆聯(lián)手的力量雖然強(qiáng)大,但是你知道的,在姑蘇城其實不怎么占優(yōu)勢!錢子平和葛建忠都幫著他,這點就很麻煩,隨便有點出格的舉動,就被他們抓進(jìn)號子里了……”
白九霄認(rèn)認(rèn)真真地說:“葛建忠不是幫你的么,怎么轉(zhuǎn)過去幫他了?正德商會的人脈沒這么脆弱吧,要不讓孫總問一問,試著挽回一下?也好讓咱們接下來的行動順利一些!”
“行,我和孫總說說!”
笑閻羅說干就干,當(dāng)場就給孫堅打了電話,希望對方能抽空和葛建忠好好地談一下。
打完電話,笑閻羅想起什么,又沖白九霄說:“老白,盛世商會在姑蘇城應(yīng)該也能找到不錯的靠山吧?”
“能是能,但這個得我們老東家親自出馬了……”白九霄面色為難地道:“但說實話吧老閻,不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我不想走那一步!現(xiàn)階段,我就想趕緊扳回一局,否則真沒臉見我們老東家了。”
“我懂!”笑閻羅點了點頭,“沒事,你能過來幫我,我就已經(jīng)很感激了。”
“感覺有點像二十年前了……”白九霄長長地呼著氣:“當(dāng)時咱們絞盡腦汁想要干掉宋達(dá)理,只不過現(xiàn)在換成了宋漁!”
“一定能干掉宋漁的!”笑閻羅一字一句道。
“一定!”白九霄主動舉起手來。
為了共同的目標(biāo),二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此時此刻他們的情義比山高、比海深!
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絕不退縮!”
“絕不!”
“干掉宋漁!”
“干掉宋漁!”
二人正互相打著氣,哭閻羅突然急匆匆進(jìn)來匯報:“閻隊長,趙黃河的四徒弟段航來了!”
“哦?!”聽到這話,笑閻羅立刻道:“快請!”
不一會兒,段航便一瘸一拐地走了進(jìn)來。
段航的確是個悍將,而且言而有信,從麗江出來后,便馬不停蹄地開始工作了。
肩上和腿上有傷?
無所謂的!
“閻先生!白先生!”見到二人后,段航立刻恭恭敬敬地打了個招呼。
“快坐!”知道段航代表著趙黃河,所以二人并沒有擺什么前輩的架子,反而客客氣氣地讓他坐下,還讓哭閻羅倒了茶、拿了一些瓜果。
這里是笑閻羅的主場,等段航坐定后,他便迫不及待地問:“你這是怎么回事?”
白九霄也同樣一臉疑惑地看著段航身上的傷。
“一言難盡!”段航嘆了口氣,又看了看門口,壓低聲音說道:“這件事情,二位前輩知道就行……可別往外傳啊,包括你們各自的手下和義子!”
二人當(dāng)然點頭。
段航這才講了講發(fā)生在洱源縣的事情。
當(dāng)然在這個故事里,段航?jīng)]有跟隨龍門商會一起離開,而是自始至終都呆在趙黃河的身邊,并親眼看到了白潤杰和潘玉書的尸體。
因為段航“四徒弟”的身份,笑閻羅和白九霄都沒懷疑……也不可能懷疑!
“關(guān)鍵我們已經(jīng)把陸路和水路都封了,卻還是沒有找到他們一絲一毫的蹤跡!再后來就聽說他們已經(jīng)回了金陵城……”段航嘆著氣說:“這件事實在太丟人了,我?guī)煾覆幌雽θ魏稳颂崞稹M磺拜吳f保密!”
“放心,我們一定不說!”
“肯定不說!”
笑閻羅和白九霄面色嚴(yán)肅的紛紛保證,實則心里樂開了花。
這種事情,人們普遍幸災(zāi)樂禍,反正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看出殯的總是不怕殯大,尤其二人也都在龍門商會手上吃過大虧,現(xiàn)在看到華章商會也是一樣的結(jié)果,不由得想要笑出聲來。
不過二人都忍住了,因為他們是專業(yè)的,再好笑也不會笑。
“感謝二位前輩能夠保守秘密!”段航拱了拱手,繼續(xù)說道:“我?guī)煾负推渌麕熜终陴B(yǎng)傷,所以派我過來談?wù)?,能否合作對付宋漁……我?guī)煾脯F(xiàn)在恨透了龍門商會,巴不得立刻將他們大卸八塊、碎尸萬段!”
二人上下看看段航,心里忍不住想:你都傷成這樣子了,你師父和你師兄得傷成什么樣?
段航顯然看懂了他們的意思,無奈地說:“實不相瞞,我?guī)煾负蛶熜炙麄兇_實都挺嚴(yán)重……否則不會讓我過來!”
笑閻羅點點頭說:“正常,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既然如此,就等你們的傷都好了,再具體談?wù)勗趺春献靼?!?
段航卻搖搖頭:“等傷好了,那就遲了!”
“……什么意思?”笑閻羅皺起眉。
“閻先生,據(jù)我所知,宋漁的下一步目標(biāo)就是您吧?”段航認(rèn)認(rèn)真真地說:“以宋漁的雷霆手段,恐怕很快就殺過來了……閻先生確定做好準(zhǔn)備了嗎?”
想到龍門商會的恐怖,笑閻羅咬緊牙關(guān):“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具體來說,是我?guī)煾傅囊馑??!倍魏竭€是很認(rèn)真地說著:“我?guī)煾赶胱屇桶紫壬嫉酱罄沓侨ァ@樣宋漁就會跟著去了!”
笑閻羅笑了起來:“我聽懂了,你師父想讓我和老白當(dāng)餌……吸引宋漁到大理去,然后在自己的地盤上雪恥唄!”
“……也可以這么說!”段航鄭重其事地點點頭:“這一次,我們會準(zhǔn)備的更充分,保準(zhǔn)不會再讓龍門商會逃掉!”
“可以,我答應(yīng)了!”笑閻羅轉(zhuǎn)頭:“老白,你覺得怎么樣?”
“我覺得沒問題,在大理要比在姑蘇有勝算,起碼不用顧忌錢子平和葛建忠?!卑拙畔鲆舱J(rèn)認(rèn)真真地說:“咱們好好謀劃一下,明天就到大理城去……合伙做掉宋漁!”
段航長長地呼了口氣,站起身來沖著二人鞠躬:“謝謝你們!”
心里卻想:“這一躬,就當(dāng)提前給你們送行啦!明天上路的時候可別怪我,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