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的一瞬間,我便立刻拿出手機,給陸有光打了一個電話。
接通之后,我馬上說:“來教工樓一趟……”
話還沒有說完,手機突然“嗡”的一聲,一看屏幕竟是低電量提醒,那個電池圖標已經(jīng)徹底空了,接著微微閃了幾下,便進入了關機狀態(tài)。
該死,昨天宿舍八卦聽得太嗨,忘記給手機補充能量了!
也不知道陸有光聽清楚沒?
我一抬頭,發(fā)現(xiàn)丁大志就站在不遠處,便立刻沖他招手說道:“大志,用下你的手機!”
“你說什么?”丁大志走了過來,一臉疑惑。
“用下你的手機!”
“什么?”
“臥槽,你聾啊,我說用下手機!”眼看丁大志都走到我跟前了還沒聽清,我頓時有點急眼。
“你是不是認不清自己的身份?”
站在我的身前,丁大志一臉桀驁,雙手背在身后,鼻孔都快翹到天上了,然后貼臉開大:
“你已經(jīng)不是學風部部長了……而我作為副部長,下一步就是走流程、等審批,然后晉升為新的部長……所以,你有什么資格命令我啊?”
“……”雖然對他這副嘴臉并不陌生,我還是有些沒好氣地說:“你就這么確定自己能當部長?。俊?/p>
“當然,原主席已經(jīng)跟我承諾過了?!倍〈笾狙笱蟮靡獾靥痤^:“我就是學風部下一任的部長。你,宋漁,已經(jīng)沒資格命令我了!”
隨即,他又轉(zhuǎn)過頭去,望著走廊的窗戶,遙看遠處清澈的藍天,眼睛里閃爍著一些亮晶晶的東西:“丁家的列祖列宗啊……你們看到了嗎?你們的子孫丁大志今天終于有出息了!感謝你們一直以來的庇護……九泉之下,你們終于可以安息了!”
說畢,他看向我,然后咂了咂嘴。
我:“……”
丁大志:“你愣著干什么,一點眼力見都沒有……快給我遞煙??!”
這是丁大志嗎?
我看是小人得志!
“我遞你姥姥個腿……”我懶得搭理他,再次摸出手機,強行按了下開機鍵。
“哈哈哈,罵人也沒有用,最后的勝利者依舊是我!”丁大志大笑著離開了,整個走廊回蕩著他充滿喜悅的笑聲。
久久不散。
手機勉勉強強的又啟動了,知道這個時間不會持續(xù)太久,我趕緊調(diào)出通話記錄準備再給陸有光打一個。
“吱呀”一聲,身后的門開了,走出一個長相還算秀氣的小伙子來,看著我一邊搖頭一邊滿臉遺憾地說:“你費這個勁干嘛啊……團委都把你開除了,再給誰打電話也沒用了。”
“你他媽誰啊,關你屁事?”我皺起眉,隱約記得這人好像也是學生會的部長之一,但不記得名字,職務也對不上號。
“我是宣傳部的部長王思偉!”小伙子仰起頭,一臉驕傲地說。
“……”這個名字就更加熟悉了。
哦對,趙雪之前炫耀過這個人,說他最近正在瘋狂追求自己。
“你還是底蘊太差……”
王思偉搖搖頭,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爹味十足地說:
“像我們其他部門的部長,無一不是從底層爬起來的,一步一個腳印,踏著無數(shù)尸骨,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波折和磨練,才終于走到了今天榮譽加身的一步……而你呢,前天才加入學生會,昨天就當部長,沒有任何根基……垮臺也是遲早的事!”
“少說兩句ok?別跟個唐僧似的!”我繼續(xù)操作手機,煩不勝煩。
“呵呵,你還是太年輕啊,這種善意的勸告都聽不進去?我可以告訴你,這些都是寶貴的人生經(jīng)驗,能聽懂的話對你的將來都極有好處!當然,我準備警示更多人,已經(jīng)打算以你為原型發(fā)表一篇文章刊登在校報上了……標題就叫:坍塌人生,一個部長的興衰史?!?/p>
“坍你姥姥個腿!”我終于忍無可忍,直接調(diào)出微信app,又打開某記錄給他看。
全是趙雪申請?zhí)砑游液糜褧r的備注留言:
“宋漁,加我好友行嗎?”
“宋漁,我錯了,請你原諒我吧!”
“宋漁,我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很喜歡你……能不能再給我個機會?”
“宋漁,今天降溫了,你要記得多穿些衣服?。 ?/p>
“宋漁,我躺在枕頭上,淚水止不住往下流,痛恨自己以前為什么不知道珍惜你?”
“宋漁,我想你,想得睡不著覺……”
“宋漁,又有人追我了,但是我根本看不上……我的心里只有你!”
“……”
我把趙雪的兩個微信號都拉黑了,她又申請了個小號來加我,但是一看名字和頭像就知道是她,密密麻麻的消息至少有數(shù)十條,幾乎每隔兩三個小時就來一條。
“這……”王思偉盯著手機屏幕,目瞪口呆。
就在這時,趙雪又發(fā)了一條新的消息過來:王思偉一直糾纏我,真的好煩?。∷螡O,他連你一塊腳皮都比不上。
絕殺!
王思偉的腳步踉踉蹌蹌,簡直要昏倒了。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王思偉喃喃地說著。
“這是你逼我的!”我冷哼了一聲,又調(diào)出通話記錄,準備繼續(xù)給陸有光打電話。
手機屏幕卻閃了幾下,又自動關機了。
再按電源鍵,已經(jīng)完全打不開了。
“媽的!”我罵了一句,準備離開這里換個人借手機。
“踏踏踏——”
就在這時,走廊上響起腳步聲,正是那個紅頭發(fā)、戴耳釘?shù)募一镖s了過來。
“陸有光!”我立刻沖他大喊一聲:“團委把我學風部部長的位子免了!”
“?。抗窎|西,我這就去找孟安平!”陸有光立刻轉(zhuǎn)身,朝團委辦公室的方向去了。
又是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響起,原沐雨和其他部長都出來了。
“陸有光!”原沐雨喊了一聲:“鐘遠都被你害死了,你還想干嘛啊?!”
“你……你說什么……”陸有光如遭雷劈,回過頭來,定定地看著他。
“我說……”原沐雨瞇著眼睛,語氣如鋒利的刀劍:“鐘遠都被你害死了,能不能離開外貿(mào)學院?你還打算害死多少人???”
陸有光面色慘白、身形微晃,如同遭遇了巨大的打擊,接著整個人都失魂落魄起來。
“鐘遠不是我害死的……不是我害死的……”他幽幽地說著,眼神里已經(jīng)沒了光,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走廊里毫無意識地挪動著。
最終,走出樓梯,離開了這一層。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王思偉喃喃地說著。
“陸有光!陸有光!”我大喊著,但還是沒能制止他的腳步。
“現(xiàn)在,你最后的依仗也沒有了……”原沐雨站在我身后,沉沉地說:“宋漁,想打?qū)W生會的主意……門都沒有!”
我沒理他,咬著牙往前走去。
陸有光靠不上了,我自己去找孟安平!
昨天他還收了我兩條煙,今天就把我趕出學生會……沒這么做事的!
他一點情面都不講,那我也要揭穿他的所作所為,讓大家都知道團委的一把手是個什么人!
“吱呀——”
沒走兩步,團委辦公室的門已經(jīng)開了。
顯然是知道陸有光已經(jīng)走了,孟安平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走出來,手里還拎著一個黑色塑料袋,氣定神閑地沖我說:“宋漁,這東西,你拿回去吧,昨天就和你說過了……社會上的那些歪風邪氣,不要帶到校園里來。”
身后傳來“嗤嗤嗤”的笑聲,不用看也知道原沐雨和那些部長在笑話我了。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王思偉喃喃地說著。
我一咬牙,繼續(xù)往前走去,就算什么都沒有了,兩條煙起碼得拿回來,絕對不能干虧本的買賣。
而且還賣出去兩百多瓶清潔劑,值了!
“吱呀——”
就在這時,又一道門突然開了。
貼著“后勤部”的辦公室里走出一個青年人來,看年紀有三十歲出頭,臉上戴著方框眼鏡,長相普通、穿著隨意,就是polo衫加牛仔褲,腰間還掛著一串鑰匙,渾身土里土氣的。
“孟書記,怎么回事?”青年人顯然是聽到聲音才出來的。
“蔡主任啊……沒事,學生會出了點問題,我和小原正在攜手解決。”生怕我不夠丟臉似的,孟安平笑呵呵解釋著:“那個叫宋漁的學生,昨天才提拔成學風部的部長,今天就利用職務謀取私利……這不,把他的位子給撤銷了!”
“宋漁?!”本來只是看熱鬧的蔡主任微微一愣,說道:“哪個班的?”
“市場營銷2班?!泵习财降故怯浀煤苌?。
“……”蔡主任似乎更驚訝了:“謀取私利?怎么謀的?”
蔡主任是后勤部的一把手,地位和團委書記幾乎相當,孟安平便事無巨細地解釋著,說我如何利用學風部查勤的機會,串通其他學生一起賣清潔劑,行為極其惡劣、敗壞學生會名譽等等。
我覺得很丟臉,都把我撤銷了,還一次次鞭尸有意思嗎?
便快速往前走了幾步,打算拿了塑料袋就走。
“哦……”蔡主任推了推方框眼鏡,沉沉地說:“如果是這樣,宋漁的行為不算謀取私利?。 ?/p>
“嗯?”我猛地站住,詫異地看向他。
“什么意思?”孟安平同樣一愣。
“我不是兼管著大學生創(chuàng)業(yè)中心嘛!”
蔡主任繼續(xù)說道:
“學生們創(chuàng)業(yè)啊、實習啊,都要來我這里辦手續(xù)……這個宋漁之前來過,說他入職龍門集團了,想在學校賣一點清潔劑。我說沒問題啊,只要是有利于你們工作的,我這里就全力支持、鼎力相助!對了,他的申請書還在這……等著啊,我去拿。”
蔡主任轉(zhuǎn)身走進了辦公室。
走廊里的眾人面面相覷,不光是孟安平一頭霧水,原沐雨等人也丈二摸不到頭腦。
“大學生創(chuàng)業(yè)中心”屬于國家項目,幾乎每個學校都有,當然別的學校怎么樣我不知道,反正我們這里純粹屬于擺設,頂多承包一些食堂、衛(wèi)生的項目,就這還被關系戶拿走了。
之前宗炎賠我一萬塊錢,孟安平就曾說過“隨后讓創(chuàng)業(yè)中心那邊撥給他幾個活”之類的話,由此可見這地方早就成了某些人牟利的工具,當然也側(cè)面說明他和蔡主任的關系不錯,起碼平時是互相照顧和照應的。
但我什么時候去創(chuàng)業(yè)中心申請過在外貿(mào)賣清潔劑了?
完全沒有的事情啊!
不一會兒,蔡主任就走了出來,手里還拿了一封書面文件,且交到了孟安平的手上。
這時候我已經(jīng)站在孟安平身邊了,正好能看到他手里的文件,確實是申請售賣強龍清潔劑的申請書,全文都是機打,就連落款“宋漁”都是,不過日期是手寫的,還蓋了鮮紅的章子。
“你看,他在外貿(mào)售賣清潔劑是合規(guī)的!”蔡主任認真道。
“……合規(guī)是合規(guī),但不能利用查勤的時間嘛?!泵习财轿⑽櫰鹈碱^,只能從其他方面找理由了。
“你剛才也說了,賣清潔劑的另有其人……又不是他這個部長親自上的?頂多算是鉆了點小空子,不至于那么嚴重吧!孟書記,咱們作為老師,要支持學生們的工作啊,畢業(yè)以后有了大好前程也給咱們學校漲臉,日后外貿(mào)學院想再招生是不是也容易多了?”
蔡主任不愧能當主任,口才極佳、字字珠璣,而且將事情上升到了“是否支持學生工作”這一點上,更何況還有白紙黑字蓋了大紅章子的申請書,孟安平就是再有理也說不出什么來了。
而且也不能說。
再說,不是打蔡主任的臉么,以后還跟不跟后勤部打交道了?
“……說得有理!”孟安平點了點頭。
“嗯,所以就是誤會,我看這小子挺不錯,可以繼續(xù)當學風部部長,強龍清潔劑也可以繼續(xù)賣嘛!”蔡主任笑呵呵道。
孟安平眼神有些怪異地看了他一眼。
任誰都看得出來,蔡主任一直在幫我說話,那封申請書都是剛剛才炮制的,那塊大紅章子看著都很鮮艷,用手去抹估計都能擦出印子。
沒有關系,誰信?
按理來說,蔡主任沒資格管學生會的事。
但他既是后勤部的主任,又和團委書記地位相當,孟安平就不可能不給他這個面子!
“當然?!泵习财叫α似饋恚骸笆强梢岳^續(xù)當部長,也可以繼續(xù)賣清潔劑!”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王思偉喃喃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