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藍衣笑笑:“民反德為亂,亂則妖災(zāi)生,這句話大概說到了底子上,世人對不了解的事往往充滿畏懼和排斥,而妖也的確經(jīng)常作亂,慢慢的,這神秘妖物就經(jīng)常被人們和禍亂糾纏在一起,成為不詳,成為詭異。世人也好,帝王也罷,誰會希望禍亂?如此就不難理解了。《莊公十四年》還說到,人棄常則妖興,有人認為是說人心邪亂,不遵循常規(guī)禮制便是妖孽,但我覺得,也可能是說,人心生邪惡,就容易被妖孽欺身亂神。”
唐葉微微頷首:“蕭大哥似乎對妖的看法和常人不太一樣,好像并沒有太多抵觸?!?/p>
蕭藍衣笑笑:“天生萬物,地蘊萬靈,非人而一。存在,就有道理啊。不理解,有畏懼沒問題,但我覺得,也不能一棒子打死,妖也有良善之輩?!?/p>
唐葉點點頭:“以前經(jīng)常聽家祖說起妖,就覺得有些納悶,你說這妖物為何執(zhí)著于化做人形?”
蕭藍衣想了想:“這個問題不好回答,我曾見過一只妖,它的說法很簡單,說這個世界到底是被人統(tǒng)治的,不化形很難生存。而一旦化形之后,除非專門修成開天眼,否則也只能通過照妖鏡這種傳說中的寶物才能看出虛實,這樣生存就變得簡單了。不過,也有一尊大妖說過,人得天地獨鐘,為萬靈之首,化形為人才能更容易修煉。我覺得可能兩方面原因都有,當(dāng)然,也可能存在世人根本不知道的邏輯,可能妖本身也未必說得清吧?!?/p>
他說著有些好奇的看著唐葉:“唐老弟似乎對妖之看法也與常人有些不同呢?!?/p>
唐葉搖搖頭:“沒見過幾個活的。只是覺得蕭大哥所言有理,萬物生靈都該有生存權(quán)利,我們似乎更應(yīng)該想的是如何約束規(guī)范,而不是一概選擇滅殺。”
蕭藍衣點點頭,卻又嘆口氣:“沒辦法,貞觀初年,因陛下皇位來由問題,無數(shù)妖物乘機蠱惑人心,長安乃至大唐都在禍亂,陛下本來就有心病,加上當(dāng)時還有大妖幫助李建成,這下子更是怒不可遏,才頒發(fā)那一紙滅妖令?!?/p>
滅妖令唐葉是知道的,但今日才知道,原來和李世陛下心病有關(guān)。
事實上,妖并不是人,大多數(shù)妖也不可能具備人類那種普遍認知的善惡觀,這是物種本位問題。但這種問題就導(dǎo)致了人和妖的極端對立。
滅妖令問世之后,鎮(zhèn)妖司也應(yīng)運而生,大肆展開誅妖行動,一旦被他們發(fā)現(xiàn)是妖,不論有沒有作惡,直接拿下秘密處決。
但妖也不甘坐以待斃,便與人激烈抗衡。
妖的反撲也著實厲害,畢竟它們有著人所不具備的許多特異手段。這一度掀起腥風(fēng)血雨,導(dǎo)致大唐足足亂了三年。
后來,傳說妖族所共尊的截教圣主出世,秘訪李世陛下,深談一日夜,雙方似乎達成了什么說法,鎮(zhèn)妖司才受到些約束,不再似以往那般殺伐無度,妖也隨之平靜下來。
滅妖令雖然沒有取消,但也被李世陛下一句:殺之當(dāng)有因,不可妄造殺孽而受到巨大限制。
但長安方圓百里不得有妖之禁令,也在這時候確立。長安自此成為妖族禁地,對于敢違反禁令者,鎮(zhèn)妖司半點不可能手軟。一旦拿獲,基本都是在鎮(zhèn)妖塔前誅妖臺上火刑處決。
“所以那貓妖恁的大膽,竟然敢潛入長安,那日若非我有心放她一條生路,早就化作飛灰嘍?!?/p>
唐葉瞅瞅他:“大哥違反禁令,被察覺不會有麻煩吧。”
“呵呵,當(dāng)時沒幾個人在場,也沒人能看出我放水。不過,李秀寧肯定會懷疑,可她也拿不出證據(jù)。”
唐葉笑笑:“拿的出也不太可能舉報你。雖然蕭大哥說,公主因為恨意才針對,但老弟覺得未必哦,這位公主殿下,好像對……”
“閉嘴,閉嘴!”
蕭藍衣連連擺手,有些惱火道:“與你閑聊圖個開心,凈說些亂七八糟的,走了!”
下一刻,呼啦一下子化作數(shù)百碎片,仿佛蝴蝶群般飛走。
唐葉揉揉眼睛:“臥槽,這就是術(shù)師?我看你丫的更像妖……”
事實上,今天他還想和對方探討很多問題,但蕭藍衣似乎覺得今天話有些太多了,有點不想繼續(xù)的意思,唐葉便也沒有強求。
反正許多問題他已經(jīng)求索了很多年,也得到過無數(shù)答案或者看法,明白有些事不必也不能急在一時。
正琢磨呢,忽然聽到小丫頭火急火燎的叫喚,回頭只見那白貓嗖的一下跳上了院墻,然后一個縱身又上了房頂。
小丫頭舉著掃把怒氣沖沖的瞅著趴在瓦片上的白貓發(fā)飆。
原來這白貓自從弄回來之后,就被小丫頭當(dāng)成寶,洗刷的干干凈凈,也露出了本來顏色,一身雪白皮毛,一雙淡綠色琥珀般的大眼睛,的確很招人稀罕。不過本性短短幾個時辰就暴露出來,根本是個惹禍精。
說實話,唐葉第一次從一只貓身上理解到冒冒失失這四個字的含義。
這不,它又把油甕給打翻了。三四個時辰惹禍?zhǔn)畞泶危B小丫頭也是夠夠的,不過依然很喜愛,而且唐葉覺得,她也算找到了玩伴,更像是在打鬧,你看這都大半夜了,還不知道睡。
哄小丫頭入眠之后,唐葉來到庭院,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屏息凝神,一下子劈出,竟然隱隱生風(fēng),很有點像運刀的意思。
借著酒意,他就這么一招一式的演練著,看起來功夫倒是很扎實。但說到底,好像也就是些基礎(chǔ)把式。
房頂上那白貓有若無般瞟了幾眼,瞳孔竟似掠過一道嘲諷之意……
……
甲秀樓,是城東一家非常高檔的酒肆,在整個長安也數(shù)一數(shù)二。
此樓之所以得名,并非因為菜品多出色,主要因為三件事。
頭一件,是甲秀樓的甲字。據(jù)說是大唐首位以策對第一被譽為狀元郎的張說經(jīng)常飲酒的地方,衣錦之后,還特地去此樓慶祝過。
這位與唐葉原本記憶存在時間差的名譽狀元確實傳奇人物,其人生經(jīng)歷堪稱跌宕起伏。此人自幼家中貧寒,硬生生靠讀書改變了命運,位列朝堂一等大員,這對無數(shù)底層人士是絕大的鼓舞,自然也更容易受到追捧。
何況這位還做出了《錢本草》這篇堪稱千古奇文的著作。其對于金錢的論述廣為傳頌,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俚語最早便發(fā)源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