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來滕煙城的路上,聞潮生一直抱著一種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想法來控制馬棗。
此前他對于馬棗與馬棗的家人是沒什么懷疑的,畢竟負(fù)責(zé)送信的燕佟看上去沒有任何問題,這意味著馬棗是真的愿意為了自已的家人跟拓跋氏族決裂。
有了這一層邏輯關(guān)系在里面,足以彰顯出馬棗對于自已家人的重視程度,所以聞潮生沒在這方面多想。
但入城時他發(fā)現(xiàn)的那些細(xì)節(jié),卻加重了聞潮生的戒備,讓他不得不開始重新審視這件事情的始末。
最后問題的關(guān)鍵就落在了燕佟那里。
眾人恰好在那個時間遇見了燕佟,如果這一切都是有人有心為之,那他們怎么知道聞潮生幾人會在那個時間出現(xiàn)于那個地點(diǎn)?
是王賢么?
然而在他們遇見燕佟之前,王賢一直都跟著他們,假如是王賢放出的消息,那他是在什么時候動的手?
“要么是王賢,要么就是吉斯?!宦飞?,我一直盯著他們,能給他們下手的機(jī)會不多,最有可能的,應(yīng)該是在北崖山的那座漆黑的密道中……”
想到這里的時候,聞潮生微微怔住了一瞬。
他的腦海深處閃過了一個畫面。
——之前王賢帶著他們在那座北崖山的山道中下到地下河道旁時,他掬起了地下河的水喝了一口。
這原本只是一個很普通的行為,但在這個時候卻被無限地放大了。
“先前在綠洲時,王賢跟大家講過,他們尋常走商,遇見塞外的水是不敢隨便喝的,塞外奇蟲眾多,不將水煮沸,隨時都可能會出問題……”
“所以為什么偏偏到那個地方的時候,他就敢毫無顧忌地喝生水?”
其實(shí)因?yàn)闀r間過去了有一陣子,再加上當(dāng)時環(huán)境實(shí)在過于昏暗,所以聞潮生也沒辦法完全肯定王賢是真的將那水喝了下去。
“北崖山地下河道的水流也不知到底流向什么地方,但可以確定的是,水走的肯定比我們快……”
“通過走水路的方式來輸送情報么,真是讓人防不勝防?!?/p>
“這樣看的話,這個局有王賢插手,大概也與天機(jī)樓有關(guān)系了……”
短短的時間內(nèi),聞潮生的心里閃過了無數(shù)念頭,而面對他的質(zhì)問,馬棗也做出了回應(yīng)。
“恩公這話是何意?”
“我怎么會去聯(lián)合外人來綁架自已的家人呢?”
見他仍舊選擇了繼續(xù)隱藏,聞潮生沒有急躁,繼續(xù)問道:
“是誰給你們的消息,王賢?還是你的舊友吉斯希?”
“在北崖山外,我們截到了一名信使,他叫燕佟,是你遣他送信,要與在北崖山中藏兵的氏族合力擊潰藍(lán)河公國的鐵桶防御,我思來想去,你原本是拓跋氏族的人,忽然背叛氏族,確實(shí)有些不合情理,但如果這只是你單方面自導(dǎo)自演的戲碼,反而能說得通些?!?/p>
忽然提到了燕佟,馬棗原本還十分自然的表情出現(xiàn)了一絲端倪。
“只可惜,燕佟是個倒霉蛋,他大概不會想到,這看似安全的計劃竟然對他而言是條死路?!?/p>
聞潮生緩緩將自已猜測逐步講述了出來,這意味著他非常相信馬棗。
相信他確實(shí)有問題。
在聞潮生講述這些的過程之中,馬棗沒有打斷他,在最后,聞潮生留下了一個問題:
“所以你們和王賢一樣,都是在為天機(jī)樓效命,對嗎?”
“三大氏族之間的矛盾也是天機(jī)樓搞的鬼?!?/p>
馬棗在聞潮生講話的期間,一直盯著他的那雙眼睛,他也知道,自已如今處于一個十分危險的境地,聞潮生已經(jīng)確認(rèn)他有問題,接下來無論做什么,他若是不答應(yīng),他和他的家人必然會成為聞潮生脅迫的對象。
一個能殺死摩柯,能擊敗玉樓羅京主的人,在這個距離下,只要動起手來,他沒有絲毫反抗的可能。
不過,馬棗卻并未慌亂。
“我們接到過消息,說你聰明難有人及,非常難對付,任何一個差池都有可能暴露,先前不少人對此還很不屑,眼下,我是不敢了。”
“僅憑路上得到的一些支離破碎的線索,能想到這么多事情,你真的很……麻煩?!?/p>
他用「麻煩」這個詞來形容聞潮生,但聽上去更像是一種褒獎。
“所以……你真的是在為天機(jī)樓效命?”
聞潮生神情平靜,似乎已經(jīng)接受了這樣的結(jié)果。
但馬棗的回答,卻有些出乎二人的預(yù)料。
“并非如此。”
“塞外的情況比你想的更加復(fù)雜,你猜到了一些事,但也有一部分與你設(shè)想的并不一樣。”
“讓你遇見燕佟,讓你見到信,甚至連我的家人被綁去玉樓羅,這都是計劃中的一環(huán)。”
“聽上去好像很不可思議,對吧?”
“其中任何一個小環(huán)節(jié)出錯,你便入不了這局,但偏偏這個看上去很難實(shí)現(xiàn)成功的計劃就這么成功地實(shí)行了?!?/p>
坐于一旁的阿水翹著腿,聽得眉頭直皺。
無論何時何地,受人支配, 被人算計都是一件足夠令人厭煩的事。
阿水向來沒有什么特殊的癖好,顫抖的手指代表著她的身體本能,若是沒有理智的束縛,她大概會直接一刀把對方剁了。
“而我們做這些事情,也并不是為了天機(jī)樓。”
“此外……坦誠一些講,你們所救的那些人,的確都是我的親人。”
“能成為這計劃的一環(huán),你大概也能猜到,我的夫人并不簡單?!?/p>
“事實(shí)上,我一個外族能有今日的成就,被拓跋氏族重用,有很大程度上都是因?yàn)槲业钠拮印!?/p>
聞潮生懂了,卻有些意外。
“你的妻子是拓跋氏族的核心成員?”
馬棗微微點(diǎn)頭。
“她叫拓跋紅玉,是拓跋第六十四支族族長的三女兒?!?/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