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康公司的代表伊藤健二，收到消息的速度并不算慢。

但他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他沒有第一時間選擇雇傭卡爾商業(yè)咨詢公司這樣根植于德國本土的老牌團隊。

這導(dǎo)致他費盡了心力，才通過各種私人關(guān)系搞到一張酒會的邀請函。

當他終于走進這座位于耶拿郊外的古老莊園時，酒會已經(jīng)進行過半。

水晶吊燈下的男男女女衣著光鮮，談笑風(fēng)生，空氣中彌漫著香檳與雪茄混合的奢靡氣息。

伊藤健二的亞洲面孔，在這種場合本該相當顯眼。

在過去，這是一種優(yōu)勢，西方人會主動上前，禮貌地詢問他是不是來自日本，然后恭維幾句日本制造的精良。

但現(xiàn)在，情況變了。

自從那個龐大的國家加入了世貿(mào)組織，一切都變了。

他進來不過十分鐘，已經(jīng)有侍者和兩名賓客用蹩腳的口音問他。

“Are you from China?”

這讓他感覺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挑戰(zhàn)和冒犯。

華夏人。

在他的印象里，那是一群貧窮、落后，但又充滿著一種野蠻生長般渴望的矛盾群體。

他不得不承認，那片古老的大陸正在進行一場他無法完全理解的深刻變革。

他們開始以前所未有的頻率出現(xiàn)在世界貿(mào)易的舞臺上。

用一種越來越開放，甚至有些不計成本的姿態(tài)，瘋狂地吸引著外資的進入。

沒有人敢于真正忽視一個擁有十多億人口的龐大市場。

尼康，乃至整個日本，都是華夏改革開放的首批受益者。

日本的產(chǎn)品和投資，曾如潮水般涌入那片土地。

從皇冠轎車到尼桑皮卡，從東芝彩電到索尼隨身聽，日本的商品一度是時尚和品質(zhì)的代名詞，橫掃了整個華夏大陸。

《血疑》和《追捕》讓高倉健和山口百惠成為一代華夏人的偶像。

那種文化和商業(yè)上的絕對優(yōu)勢，曾經(jīng)讓伊藤這一代日本人充滿了自豪感。

然而，這一切都在變化。

隨著華夏經(jīng)濟的不斷發(fā)展，他們越來越想擺脫外資的影響，開始發(fā)出自已的聲音。

特別是加入WTO之后，一大批華夏企業(yè)揣著大把的現(xiàn)金，走出國門，來到了陷入經(jīng)濟危機的歐洲。

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那些擁有悠久歷史和深厚技術(shù)積累的老牌制造業(yè)。

伊藤不止一次地在提交給總公司的分析報告里，一再強調(diào)這種危險性。

華夏人想要的不是市場，他們想的是技術(shù)，是全盤吸收，然后超越。

但無奈，那些坐在東京總部辦公室里，思想早已僵化的董事們，根本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

他們沉浸在日本經(jīng)濟泡沫破裂前的輝煌舊夢里，沒有人認為華夏能夠在可見的未來，威脅到日本在全球產(chǎn)業(yè)鏈中的地位。

這次針對阿斯麥公司的狙擊行動，就是這種傲慢思維的典型產(chǎn)物。

公司高層依然只把歐美公司當成唯一的競爭對手。

哪怕阿斯麥只是個規(guī)模不大的荷蘭公司，雖然背后有美國資本的影子，但和尼コン（Nikon）這樣的行業(yè)巨頭相比，在他們看來，差距依然巨大。

總部的命令很清晰：不惜一切代價，破壞積架公司和阿斯麥公司的技術(shù)合作。

伊藤這些天想了很多辦法，也直接找過王堅。

但尼康的威脅，似乎并沒有起到?jīng)Q定性的作用。

積架公司確實頂著巨大的壓力，但這種壓力，不僅僅是“斷供”的商業(yè)威脅。

背后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日美關(guān)系，日島關(guān)系。

作為曾經(jīng)的殖民地，島內(nèi)受日治時期的影響非常深刻，雙方的政商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極其復(fù)雜。

當年所謂“四小龍”的騰飛，背后就有日本產(chǎn)業(yè)轉(zhuǎn)移的巨大推動力。

明眼人都清楚，美國一直在亞太地區(qū)玩著微妙的平衡游戲。

日本崛起時，就用廣場協(xié)議打壓，同時扶持韓國和島內(nèi)。

現(xiàn)在，似乎又是一個新的輪回。

伊藤健二的視線在宴會廳里快速掃過，很快，他就鎖定了一個角落。

那里坐著兩個亞洲面孔。

在白人扎堆的地方，同樣膚色的人總會讓人下意識地多看兩眼。

其中一個，他認得。

積架公司的技術(shù)負責人，王堅。

而站在王堅身邊，正與他交談的那個年輕人，他卻完全沒有印象。

劉清明也注意到了那個剛剛走進偏廳，正徑直朝這邊走來的男人。

他停下和王堅的談話，略帶一絲驚訝。

他直接用漢語問身邊的王堅。

“認識？”

王堅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點了點頭，臉上沒什么表情。

“尼康的代表，伊藤先生。”

劉清明一聽“尼コン”這個詞，瞬間就明白了。

他輕笑了一下。

“看來，關(guān)注這件事的，不止我們一方?！?/p>

王堅的回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你們和日本人，又有什么區(qū)別？”

劉清明搖了搖頭，很認真地糾正他。

“有區(qū)別。”

“我們是想成就你，而日本人，是想毀掉你?！?/p>

“這就是我們之間最根本的區(qū)別。”

王堅徹底愣住了。

他沒想到對方會說出這樣一句話。

成就我？

毀掉我？

這話聽起來，怎么那么別扭。

就在他愣神的工夫，伊藤健二已經(jīng)走到了他們面前。

他臉上帶著職業(yè)性的笑容，主動朝王堅伸出手。

“王桑，我們又見面了?！?/p>

他的中文帶著明顯的日式口音。

王堅伸出手，和他簡單握了一下。

“伊藤先生，你怎么也來了？”

伊藤健二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把探尋的目光投向了劉清明。

“這位是？”

不等王堅介紹，劉清明主動上前一步，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

他伸出手。

“伊藤先生是吧，我姓劉。”

伊藤健二和他握了握手，試探性地問。

“劉?！侨A夏人？”

“對。”劉清明坦然承認，“伊藤先生的動作很快啊，這么快就找到這里來了?！?/p>

伊藤健二的笑容里多了一絲了然和警惕。

“看來，我們有著同樣的目的。”

“未必?！眲⑶迕魉砷_手，不置可否，“不過，王先生可能有他自已的想法。”

伊藤健二轉(zhuǎn)向王堅，姿態(tài)放得很低。

“王桑，關(guān)于我們上次談到的事情，不知道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只要積架公司愿意終止和阿斯麥的談判，關(guān)于設(shè)備供應(yīng)的問題，一切都可以談?！?/p>

王堅顯得有些不耐煩。

他感覺自已像一塊被兩塊巨石夾在中間的餅干。

“我和劉先生已經(jīng)談完了?！?/p>

他站起身，理了理西裝的下擺。

“你們聊，我失陪一下?！?/p>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朝著大廳的方向走去。

“王桑！”

伊藤健二想叫住他，但王堅根本沒有停留的意思。

“請便?！眲⑶迕鲗χ鯃缘谋秤罢f了一句。

他看著一臉尷尬和惱怒的伊藤健二，慢悠悠地坐回沙發(fā)上。

“你看，這就是你們的問題?！?/p>

劉清明的姿態(tài)很放松。

“一味地施壓，卻不幫忙解決最根本的問題。”

“積架公司沒有別的選擇，最終還是只能轉(zhuǎn)向阿斯麥?！?/p>

伊藤健二的注意力被拉了回來。

他盯著劉清明，這個年輕的華夏人，似乎知道的太多了。

“你連這個都知道？”

劉清明沒有回答他，反而提出了一個問題。

“我很好奇，為什么尼康公司不選擇和積架公司合作呢？”

“你們有錢，有成熟的設(shè)備制造能力。積架有領(lǐng)先的技術(shù)理念?！?/p>

“這難道不是一個完美的組合嗎？”

伊藤健二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這個問題，正戳在他的痛處。

“如果我是社長，我一定會全力促成這件事?！?/p>

他苦澀地回答。

“可惜，我只是一個駐歐洲的代表。”

“董事會的那些老家伙們，他們看不到危機，只看得到眼前的利潤。”

劉清明像是沒有聽到他的抱怨，繼續(xù)說。

“還是說，阿斯麥公司背后的美國資本，讓你們投鼠忌器？”

“畢竟，飛利浦雖然退出了，但美國那幾家半導(dǎo)體巨頭的股份還在?！?/p>

伊藤健二立刻反駁，這關(guān)系到尼康公司的尊嚴。

“尼康可不會害怕那種程度的資本！”

他的反應(yīng)很激烈。

劉清明點了點頭，似乎接受了這個解釋。

然后，他拋出了一個更致命的問題。

“既然不怕，那為什么，阿斯麥公司會拒絕你們的注資提議？”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伊藤健二的腦海里炸響。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大驚失色。

這是絕對的商業(yè)機密！

這件事，根本沒有向外界透露過分毫。

尼康總部確實有過這個想法，并且通過非正式渠道，向阿斯麥方面進行過一次非常隱晦的試探。

他們想通過注入一筆資金，換取一部分股權(quán)，從而在董事會層面影響阿斯麥的技術(shù)路線，將其扼殺在搖籃里。

但阿斯麥的CEO布林克，態(tài)度強硬到不可思議，直接拒絕了任何形式的接觸。

這件事，也就無疾而終。

知道的人，在尼康內(nèi)部都不超過五個。

眼前這個年輕的華夏人，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伊藤健二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不可能！

“你……你不可能知道這件事！”

他的聲音都有些變調(diào)了。

劉清明看著他驚駭?shù)臉幼?，心里已?jīng)有了答案。

果然，前世在某個小眾論壇上看到的一篇分析小作文，居然是真的。

他只是拿出來詐唬一下，沒想到直接就試出了真假。

他攤了攤手，一臉無辜。

“好吧，既然不是你說的?！?/p>

“那就只能是阿斯麥那邊的人說的了。”

他故作同情地看著伊藤。

“伊藤先生，你真的能保證，那些白人會像你們?nèi)毡救艘粯?，恪守商業(yè)誠信嗎？”

“也許在他們看來，把你們的底牌透露給我們，可以抬高他們自已的價碼呢？”

伊藤健二的腦子一片混亂。

是啊。

荷蘭人！

那些該死的歐洲佬，他們有什么誠信可言！

為了利益，他們什么都干得出來！

一定是他們！一定是布林克那個混蛋，為了向華夏人顯示自已的價值，把尼康給賣了！

“可惡的荷蘭人！”

伊藤健二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

他完全沒有懷疑，這個消息的來源，其實是來自十幾年后，一個普通網(wǎng)友的鍵盤。

看著伊藤健二那副咬牙切齒，信以為真的模樣，劉清明心里暗笑。

他決定再加一把火。

“所以，你們?nèi)A夏人，是不是也想搞光刻機？”伊藤健二平復(fù)了一下情緒，用審視的目光重新打量著劉清明。

劉清明回答得非常坦誠，甚至有些輕描淡寫。

“想啊，試一試嘛。”

“沒辦法，誰讓尼康公司的光刻機賣得太貴了呢?！?/p>

這個回答讓伊藤健二有些措手不及。

他原以為對方會遮遮掩掩，沒想到這么直接。

他下意識地擺出了行業(yè)前輩的架子，告誡道。

“劉桑，你們要想清楚?！?/p>

“那可不是有點錢就能玩得轉(zhuǎn)的。”

“光刻機的研發(fā)費用是一個無底洞，需要非常巨大的持續(xù)投入，還有整個產(chǎn)業(yè)鏈的支撐?！?/p>

劉清明笑了。

他靠在沙發(fā)上，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我是官員?！?/p>

他看著伊藤健二，一字一句地說。

“我不在乎以后要花多少錢?！?/p>

“我只在乎，現(xiàn)在能不能把這件事辦成?！?/p>

伊藤健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這才是他認知中，那個國家的官員該有的樣子。

為了政績，不計成本，不考慮后果。

原來如此。

想通了這一點，他的心態(tài)反而平穩(wěn)了下來。

既然對方也是光刻機領(lǐng)域的潛在入局者，那就不再是單純的攪局者。

或許……

“如果是這樣的話?！币撂俳《哪X子飛速轉(zhuǎn)動，“我們之間，或許可以合作。”

劉清明要的就是他這句話。

“我的任務(wù)，是讓積架公司的技術(shù)和興趣，轉(zhuǎn)向我們國內(nèi)?！?/p>

他坦白了自已的主要目標。

“如果這個目標無法做到，那么退而求其次，也要讓他們選擇一家對我們友好的公司進行合作?！?/p>

伊藤健二也說出了自已的底線。

“我的任務(wù)，是阻止阿斯麥公司獲得這項新技術(shù)?！?/p>

劉清明總結(jié)道。

“看來，我們至少在第二點上，目標是完全重合的?！?/p>

伊藤健二的眼睛亮了起來。

“攪黃阿斯麥？”

“是的?！眲⑶迕鼽c頭，“你們可以做什么？”

伊藤健二有些泄氣。

“我們現(xiàn)在能做的，也只是持續(xù)向積架公司施壓?！?/p>

“我們畢竟是他們目前最主要的設(shè)備供應(yīng)商之一?！?/p>

劉清明毫不客氣地指出他策略中的漏洞。

“或許，你們這種不痛不癢的強硬，反而會堅定他們擺脫你們的決心，不顧一切地倒向阿斯麥?！?/p>

伊藤健二沉默了。

因為劉清明說的，是事實。

“的確如此?！彼姓J道，“但我們遠在歐洲，能做的事情并不多?！?/p>

劉清明提示他。

“外交關(guān)切呢？”

伊藤健二搖了搖頭，臉上滿是無奈。

“劉桑，你應(yīng)該知道原因。日本政府，根本不可能為了一件單純的商業(yè)并購案，向德國政府，或者是荷蘭政府進行官方施壓的。”

“我們的外交，從來都不是獨立的?！?/p>

劉清明笑了。

“我知道?！?/p>

“所以我找了別人。”

伊藤健二猛地反應(yīng)過來。

“卡爾！原來是你們雇傭了卡爾！”

那個在德國商界呼風(fēng)喚雨的男人，他一出現(xiàn)，伊藤就感覺不對勁。

“德國政府也許不會直接向荷蘭政府施壓。”劉清明慢條斯理地分析著，“但他們可以向自已的企業(yè)，比如蔡司公司，表示一下‘關(guān)注’?！?/p>

“等著瞧吧，林頓先生的選擇，不會太多。”

伊藤健二還是有疑慮。

“你們難道不擔心美國人從中作梗嗎？”

“為了一個現(xiàn)在還不是行業(yè)巨頭的阿斯麥？”劉清明反問。

“我不相信?！?/p>

“阿斯麥公司，或者說它背后的那幾家美國資本，如果真的財大氣粗到付得起昂貴的國會游說費用，那他們也就不必為了區(qū)區(qū)幾億歐元的新技術(shù)研發(fā)資金而到處傷腦筋了。”

“他們早就和積架公司達成協(xié)議了，根本輪不到我們在這里見面。”

一番話說得伊藤健二啞口無言。

他發(fā)現(xiàn)自已完全跟不上這個年輕人的思路。

對方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手術(shù)刀一樣，精準地切開問題的表象，直抵核心。

“你的商業(yè)嗅覺和談判能力，讓我感到非常吃驚?！币撂俳《芍缘馗袊@。

這不像一個官員，更像一個浸淫商場多年的老狐貍。

劉清明身體微微前傾，終于拋出了自已的最終目的。

“想不想合作一把？”

“一起……坑死阿斯麥？”

伊藤健二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很有興趣?！?/p>

“那就去做一件事?！眲⑶迕髡f。

“什么事？”

劉清明看著他。

“別光是在嘴上威脅啊，伊藤先生?！?/p>

“讓你們的社長，馬上給積架公司發(fā)函，就說因為生產(chǎn)線檢修或者別的什么原因，推遲履行和積架公司的下一批設(shè)備供應(yīng)合同。”

“無限期！”

“借口越隨便越好，一定要讓他們感受到切實的痛苦。”

伊藤健二的臉色瞬間變了。

“這怎么可以！”

“公司高層根本沒有打算和積架公司徹底翻臉！他們可是我們的大客戶！”

劉清明嗤笑一聲。

“得了吧?！?/p>

“過去兩年，阿斯麥搶了你們多少業(yè)務(wù)？你們的董事會還看不清形勢嗎？”

“積架公司這次選擇阿斯麥，不僅僅是因為新技術(shù)。這是一個信號！”

“如果你們再不拿出一點真正的強硬手段，我敢保證，一旦阿斯麥的新技術(shù)研發(fā)成功，尼康公司將會被整個行業(yè)徹底拋棄！”

“好好想想吧，伊藤先生，除了這一招，你們手上還有什么牌，可以真正威脅到他們？”

伊藤健二的額頭上滲出了冷汗。

他無法反駁。

因為劉清明說的每一個字，都戳中了他內(nèi)心最深的恐懼。

口頭上的威脅，只會暴露自已的軟弱。

董事會那些老家伙，難道真的看不到這一點嗎？

不，他們看得到。

他們只是在猶豫，在權(quán)衡，在計算得失。

他們既想保住積架這個大客戶的訂單，又想阻止阿斯麥崛起，還不想付出任何實際的代價。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劉清明看著他陰晴不定的臉，知道火候已經(jīng)差不多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伊藤健二的肩膀。

“我的話說完了?！?/p>

“是把刀遞給你的敵人，還是握在自已手里，你自已選?！?/p>

說完，他便轉(zhuǎn)身，朝著偏廳外走去，留下伊藤健二一個人呆坐在沙發(fā)上，腦子里亂成一團。

許凝一直等在不遠處，看到劉清明走過來，立刻迎了上去。

她好奇地看了一眼那個還處于呆滯狀態(tài)的日本人。

她壓低了聲音，小聲問。

“你跟他說了什么？”

“他那樣子，跟死了爹一樣?！?/p>

劉清t明端起一杯侍者托盤里的清水，喝了一口。

“沒什么。”

“日本人就是這樣，又想占盡便宜，又不想得罪人，還總想著別人能替他火中取栗?！?/p>

“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事。”

“這件事，最著急的根本不是我們?！?/p>

“我倒要看看，尼コン公司是不是真的那么沉得住氣?！?/p>

許凝還是有些擔心。

“那這事……到底能不能成??？”

“我看那個王堅，態(tài)度很堅決?！?/p>

劉清明放下水杯，看向遠處熱鬧的人群。

“所以，我們得先斷掉他所有的退路?！?/p>

“讓他除了我們，別無選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