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位?我不知道,我們每次完成任務(wù)回到樓中,都是綁了雙眼……”殺手的聲音有氣無力。
他也幾日不曾進(jìn)食了。
“你不可能不知道?!备雕床患辈痪彛Z氣卻令人發(fā)寒。
“既然派出了你來,想必你在樓中也有些本事和地位。”
“不不,我在樓中也堪堪只入得地字閣。若要、若要知曉更多,須捕得天字閣的人才是?!睔⑹旨贝俚卮鴼狻?/p>
傅翊覺得這段話里有違和之感。倒不是這殺手說了謊話來糊弄他,而是有什么其它地方被他忽略了。
“小禾”的本事不差。
既然樓里要派人追捕她這個叛徒,應(yīng)當(dāng)對她的本事極為了解,又豈會派出地字閣的殺手?
除非……他們并不知道自已要追殺的人,是樓里的叛徒,以為地字閣便能輕易擺平。
是有人拿錢,請樓里殺人!
傅翊的目光微冷。這比樓里的追殺,更使人不快。因為那人躲在暗處。
“我當(dāng)真不知道……”殺手見他半晌不出聲,嚇得再度開了口。
“既然你失手了,下一個找到河清去的,便換成天字閣的人了?”傅翊重新看向他。
“說不好……”殺手一激靈,想起了自已送出去的那封信,忙說了:“我向樓里稟報了有郡王在,我不知他們下次會再派什么樣的人?!?/p>
“還算聰明,知道將此事告訴我?!?/p>
傅翊朝一旁頷首:“給他拿些吃的來?!?/p>
他起身往外走,囑咐身邊跟上來的吳巡:“你同紫竹從他嘴里問到,與樓里通信的方式,再對比紫竹從前是如何與樓里通信的?!?/p>
吳巡明白了主子的用意,定是要從中找出蛛絲馬跡,當(dāng)即應(yīng)了聲:“哎!”
傅翊緩步走出這昏暗地牢,丫鬟默不作聲地走上前來為他脫去外袍,換上朝服。
傅翊便這樣坐上肩輦,往皇宮去了。
要抓個天字閣的,方能獲悉更多樓中的機(jī)密。
如何才能叫樓里派出天字閣的人來?
傅翊垂首捏捏鼻梁,已經(jīng)有了主意。
*
程念影摔在門板上,她轉(zhuǎn)瞬便站定,本能地抬手一摸,從頸側(cè)到鎖骨處……那里劃拉出了一道長長血痕。
阮師卻也并未露出得意的笑來。
他扭了扭脖子。
驚詫于眼前少女的學(xué)習(xí)之快。
換旁人,其實早該在第二個回合時,就死在他手下了。
但她不一樣,她在摸索、記憶他的殺人習(xí)慣,然后在他下次動手時,及時地避開他的殺招。
“怪了,從前在樓里沒怎么見過你。”
有這樣的本事,該也并入天字閣才是。
男子舔了舔嘴角的傷疤:“算了,都不重要了?!?/p>
他一躍而起,印在窗戶上的影子如某種巨獸,朝著程念影籠罩下來。
這一回,他用的又是全然陌生的身法。
他會的太多,又雜又精。程念影縱使學(xué)得再快,但只要他不用重復(fù)的招式,就難以破解。
意識到這一點,程念影驟然睜大眼,只能抱著以傷換傷的念頭,直接迎上。
下一刻——
身后抵住的門被驀地拉開。
“阿彌陀佛!”
“?!币宦曧懀度凶采弦豢谑?。
僧人滿是老繭和傷痕的指骨緊扣住石缽,大喝一聲,翻轉(zhuǎn)過來,直砸向阮師的手腕。
阮師何等厲害,自是一擊未中。
但卻也給了后來人的機(jī)會。
裴伽使力將程念影抓了出去。
阮師眼眸泛起血絲,腳蹬門框,以一個極扭曲的姿勢跨過面前擋路的僧人。
同時指間刀片飛出。
裴伽悍然無畏,斜身去擋。
數(shù)個僧人同時口中大喝梵音,揮動手中銅棍,帶動風(fēng)聲凜凜,隨即齊齊頂在阮師身上。
阮師眼露怒色,卻并未辣手殺僧。
“等著吧!”他從喉間擠出聲音,飛快掉轉(zhuǎn)身軀,踩著廚房外晾曬花椒的木架子,噔噔幾下便竄上了房檐,幾個起落就不見了蹤影。
僧人們連忙奔入廚房,那小二卻也跑了。
“還是遲了!”僧人惱道。
程念影這廂站直身軀,反手扶住裴伽。
裴伽:“沒事,嗷,沒事,嗷!”
他極想擺出兄長的可靠姿態(tài),奈何傷處一扯就疼。
程念影抿了抿唇,只見其余僧人將他們圍成一圈兒,同時手持銅棍,警戒地面向四周。
儼然保護(hù)姿態(tài)。
“你怎么都不喊疼?”裴伽驀地痛聲道。
盯著的正是程念影脖頸間。
程念影含糊道:“還好?!?/p>
她說完便皺起眉毛,一張臉微微發(fā)白:“大哥不該為我擋?!蹦且幌滤愕瞄_,但她知道,不能這樣說,會傷裴伽的心。
“擋一下怎么了?”裴伽疼得齜牙咧嘴,“我從前不慎打碎祖父的一方名貴硯臺,老二還替我頂嘴呢?!?/p>
小和尚聞聲,驚異回頭:“師兄!你怎么還做這樣的事?”
裴伽訕訕:“小時候了,不懂事。后來拜在佛門,便不做了。”
大和尚四處檢查完,回身過來:“走吧,先回去,這里沒別的人了?!?/p>
程念影應(yīng)了聲:“嗯?!?/p>
她看了看他們。
她不怕和尚了。
她再也不會怕和尚了。
*
阮師離開這里后,故意繞了幾個圈子,又重新用布條將臉纏住,這才回到裴府下榻的客棧對面的酒樓。
他來到二樓,推門進(jìn)去。
戴面具的男子坐在里頭,身邊是坐輪椅的岑瑤心。
“怎么這樣快就回來了?”面具男子微微驚訝。
阮師陰著臉,嘴里蹦出兩個字:“和尚?!?/p>
面具男子搖搖頭:“你這怕和尚的毛病啊,得改改。”
阮師走近,跪地,但嘴里還是道:“我不能殺和尚,下輩子我要投個好胎?!?/p>
面具男子仰了仰臉,似是有些想發(fā)笑,但又生忍住了。
一邊的岑瑤心更是難掩臉色的難看。
阮師跪著往前挪了挪,看向岑瑤心,低聲道:“對不住,沒殺得了她?!?/p>
岑瑤心忍住火氣,沖他柔柔一笑:“不妨事,你能為我引見樓主,已叫我心中感激。”
她說著,轉(zhuǎn)過頭:“想必樓主還有別的法子?!?/p>
阮師便也滿含希冀地看向了面具男子。
岑瑤心從沒來找過他,這回來找他,卻是拖著一身的傷。她只是想殺一個人。
怎能殺不了!
*
彼時,少虡樓中接到了一單新活計。
“有人重金殺丹朔郡王?”
“可丹朔郡王為人謹(jǐn)慎,不好美色,沒有至交好友,幾乎從不去他人府中,連親生父母都疏于探望……”
“嗯。當(dāng)派出天字閣殺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