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的冷風(fēng)里已經(jīng)能嗅到年味。
附近幾家工廠有些工人已經(jīng)開始提前返鄉(xiāng)。我從黃金城那里送完貨回來，推開店門時，李娜正用座機打電話。她看到我進來，臉色突然變得緊張，匆匆用四川話說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
晚上關(guān)店后，我們難得清閑。大姐在店里支起了電磁爐，我和李娜去市場買了牛肉丸、豆腐和青菜。我給老王打了電話，他帶著老婆一起來了。我們五個人圍坐在店里的小方桌旁，熱騰騰的火鍋冒著白氣。
我和老王喝的是九江雙蒸，一瓶半下去，老王的臉色已經(jīng)泛紅。他摟著我的肩膀，噴著酒氣說：\"我一開始就覺得你小子是做生意的料，沒想到你進步比我想象要快。\"他的手掌重重拍在我背上，\"在珠三角這地方，你注定能混出頭的。\"
我端起酒杯，鄭重地敬了老王一杯。大姐和李娜還有老王老婆喝著紅酒，三個女人的臉頰都泛起了紅暈。
走老王夫婦后，卷簾門嘩啦一聲落下，店里頓時安靜下來。我們?nèi)耸帐爸肟?，塑料火鍋盆里還飄著幾片油花。
\"姐，\"我擦著桌子問道，\"這兩個多月，咱們存了多少了？\"
大姐正在清點剩下的啤酒，聞言停下動作：\"卡里有九萬三，店里還有四萬多的現(xiàn)金。
我點點頭：\"明天拿三萬現(xiàn)金給李娜。\"轉(zhuǎn)頭對正在洗碗的李娜說，\"后天回重慶的火車票已經(jīng)買好了，錢明天你自已存卡里，火車上別帶現(xiàn)金，聽說小偷挺多的。\"
水龍頭突然被擰緊，\"我不用那么多...\"李娜的聲音有些發(fā)顫，\"我又沒做什么...\"
\"就這樣定了。\"我打斷她。
大姐默默把剩下的碗筷收進消毒柜。李娜站在水池前，背對著我們，肩膀微微聳動。
夜深了，洗漱完的水汽還氤氳在浴室鏡子上，我回到房間。
李娜突然從背后抱住我，她的臉貼在我背上，聲音悶悶的：\"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我轉(zhuǎn)過身，看見她眼眶發(fā)紅。
\"我說過要對你負(fù)責(zé)的。\"拇指擦過她眼下。
（此處省略具體描寫）
事后她蜷在我懷里。
\"你會和我結(jié)婚嗎？\"她突然輕聲問道。
我愣了一下，“十八歲”的我確實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天花板上晃動的光影突然變得刺眼，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她等了幾秒，自嘲地笑了笑：\"也是，我比你大四歲呢。\"手指停了下來，\"你家里肯定也不會同意。\"
我抓住她想要抽回的手，掌心里都是汗：\"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把她往懷里帶了帶，\"現(xiàn)在不是挺快樂的嘛？\"
窗外的野貓又叫了一聲，這次聽起來像是嗚咽。李娜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可我知道她沒睡著。我的手臂被她枕得發(fā)麻，卻不敢動，生怕驚擾了這一刻微妙的平衡。
第二天清晨，我數(shù)出三疊百元大鈔，用橡皮筋扎好遞給李娜。\"存進你卡里，\"我看著她低垂的睫毛，\"回家過年用得上。\"
李娜的手指在鈔票邊緣摩挲，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陽光透過玻璃門照在她手背上，映出鈔票上鮮紅的編號。最終她只是輕輕點頭，把錢塞進了背包夾層。
夜幕降臨后，李娜在閣樓里收拾行李。我靠在門框上，看她把疊好的毛衣一件件塞進旅行包。等她拉上拉鏈，我從褲兜掏出個藍絲絨盒子。摩托羅拉V998在節(jié)能燈下泛著金屬光澤，SIM卡已經(jīng)裝好，通訊錄里只存著一個號碼。
\"貼身放著，\"我把手機塞進她外套內(nèi)袋，\"別讓扒手摸到。\"話音未落就被她撲倒。
\"阿辰...\"
第二天清晨，空氣中還飄著薄霧。我攔了輛出租車，把李娜的行李塞進后備箱。一路上她都沒怎么說話，只是緊緊攥著那部摩托羅拉手機，指節(jié)都泛了白。
火車站人潮涌動，廣播里女聲機械地重復(fù)著列車信息，李娜轉(zhuǎn)身撲進我懷里。她的手臂勒得我生疼，臉埋在我肩膀上，久久都不愿放開
\"好啦，\"我輕輕拍著她的后背，看了眼候車廳的電子鐘，\"火車快走了。\"
她的手臂又收緊了些，遠處傳來乘務(wù)員的哨聲，我不得不稍稍用力把她推開。她的眼眶通紅，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是轉(zhuǎn)身走向檢票口。
我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檢票口。肩膀上還殘留著她淚水的濕痕。
我回到店里時，才早上八點。大姐已經(jīng)在柜臺前招呼客人，水果機前依舊圍著幾個熬夜的工仔，硬幣叮叮當(dāng)當(dāng)響個不停。
\"姐，我上去睡會兒。\"我揉了揉發(fā)酸的眼睛。
推開閣樓的門，房間里還飄著李娜留下的洗發(fā)水味。我掀開被子準(zhǔn)備躺下，突然三疊捆扎整齊的鈔票從被子里滾落出來——正是昨天給她的那三萬塊。
我抓起錢沖下樓，鈔票在我手里簌簌作響。\"姐！\"我的聲音都在抖，\"李娜是不是不回來了？\"
大姐正在給客人找零，聞言動作頓了頓。她慢慢把零錢遞給客人，等對方走遠才嘆了口氣：\"我也不清楚。她只跟我說過...家里逼她回去相親。\"
\"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我猛地拍在玻璃柜臺上，震得煙架上的香煙都跳了跳。
大姐突然紅了眼眶：\"阿辰，李娜是個好姑娘。\"她伸手想摸我的頭，被我躲開，\"這陣子...讓她靜靜吧。你也該好好想想...\"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別耽誤了人家。\"
我攥著那三萬塊站在柜臺前，\"你知道她的卡號吧？\"我的聲音啞得不像自已。
大姐在柜臺抽屜里翻找，零錢和收據(jù)嘩啦作響。最后她抽出一張皺巴巴的取款回執(zhí)，上面印著李娜郵政卡號。
\"幫我看店。\"我抓過回執(zhí)就往外沖。
街上寒風(fēng)刺骨，我跑得肺里發(fā)疼。銀行里排隊的人很多，我攥著那三疊鈔票，柜臺后的職員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三萬都匯？要備注嗎？\"
我盯著匯款單，筆尖在\"備注\"欄懸了很久，最后只寫了四個字：\"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