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連下了幾天,放晴后又持續(xù)低溫。
世界銀裝素裹,卻唯獨不見半點雨水的蹤影。
氣氛嚴肅的辦公室內(nèi)。
周聿深正與氣象局的副局長討論著今年的農(nóng)業(yè)氣候預估和防災(zāi)準備的工作。
“……總體來說,冬季降雪量充足,對土壤保墑有益,但后續(xù)仍需關(guān)注可能出現(xiàn)的旱季情況。”鄒局長嚴謹?shù)貐R報著。
會談接近尾聲,氛圍稍顯松弛。
鄒局也合上了筆記本,準備起身離開。
周聿深狀似隨意地拿起一份文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般,語氣平淡地切入一個毫不相關(guān)的話題:
“鄒局,近兩個月,我們市乃至周邊,氣象云圖上,有沒有形成比較可觀的雨團的可能性?”
鄒局長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書記會在談完正事后突然關(guān)心起未來兩個月的天氣趨勢。
他迅速在腦中過了一遍最新的氣象資料,謹慎回答:
“周書記,根據(jù)目前的數(shù)據(jù)分析和預報模型顯示,未來一到兩個月,我們市及周邊區(qū)域出現(xiàn)較大范圍降水過程的概率極低,特別是這幾場雪過后,水汽條件不算充沛?!?/p>
“雖然入春了,但回暖過程比較緩慢,短期內(nèi),主要還是以晴到多云為主,出現(xiàn)持續(xù)性降雨的可能性……不高?!?/p>
周聿深聽著,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面輕輕叩了兩下。
沉吟片刻,他用一種探討工作的口吻,平穩(wěn)問道:“那么,從防災(zāi)減災(zāi)或者保障農(nóng)業(yè)用水的角度考慮,近期有沒有哪個區(qū)域,需要降雨作業(yè)?”
鄒局這次徹底聽懵了。
他甚至下意識看了看窗外明晃晃卻沒什么溫度的太陽。
“呃……這個……”
“暫時沒有接到相關(guān)報告,而且……現(xiàn)在缺乏暖濕氣流,云層條件也完全不滿足作業(yè)要求?!?/p>
“周書記,是不是您收到了什么關(guān)于旱情的匯報?”
鄒局的語氣帶著一絲探究,擔心自已是否遺漏了重要信息。
周聿深神色未變,淡然地將話題引回正軌:“沒有,只是考慮到今年氣候有些異常,提前做一些預判。各項工作還是以你們的科學預測為準?!?/p>
“是,書記,我們一定密切關(guān)注,及時預警?!编u局連忙應(yīng)下,心里那點剛浮出的疑惑瞬間消散了。
周書記果然工作思路縝密,高瞻遠矚!
他們還要多多學習!
處理完手頭上所有工作后。
周聿深獨自站在窗前,望著窗外一片晴冷的景象。
沒有雨。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一絲無奈的笑意掠過唇角。
看來這場心心念念的及時雨,也不是那么好等的。
**
雪停后的第三個清晨,天色還未完全透亮。
起初只是極細微的濕意,落在窗玻璃上,看不見痕跡。
但很快,淅淅瀝瀝的聲音清晰起來,雨絲綿密如霧,輕柔地籠罩著天地,有種喚醒萬物的溫柔。
臥室里依舊一片靜謐。
蔚汐陷在柔軟的羽絨被里,睡得正沉,卻被耳邊溫柔的聲音輕輕喚醒。
“汐汐,醒醒?!?/p>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見周聿深已經(jīng)衣著整齊地坐在床邊,指尖輕撫著她的臉頰。
他穿著熨帖的白色襯衫,氣質(zhì)一如既往的沉穩(wěn),但眼底卻漾著一絲不同往日的亮光。
“嗯……幾點了?”她聲音帶著濃重的睡意,往被子里縮了縮,撒嬌說:“我的鬧鐘還沒響呢……”
周聿深沒有立刻回答,將她連人帶被子一起抱了起來。
蔚汐疑惑抬眸,卻見他眼神示意看向窗外。
當她看到那細密如織的雨幕時,整個人都怔住了。
“下雨了?”
“嗯,”周聿深的聲音低沉而肯定,含著淺淺的笑意,“下雨了。”
等蔚汐洗漱完走出臥室,才發(fā)現(xiàn)該準備的周聿深早已準備好了,包括化妝師、攝影師、領(lǐng)證要穿的衣服,甚至還搭配好了頭紗和一束溫柔仙氣的手捧花。
這顯然不是臨時起意聯(lián)系的。
他什么都考慮到了,安排得周密妥帖。
車子平穩(wěn)地駛向民政局。
雨絲依然細密綿軟,在空中織出一層朦朧的輕紗。
或許是因為天氣太冷,又或許是下了雨,大廳里排隊的人不多,顯得格外安靜。
流程走得很快。
簽字、拍照、蓋章。
當那兩本紅色的小冊子真正拿到手里時,蔚汐反而覺得有種不真實的恍惚感,這就……結(jié)婚了嗎?
“周太太,”他低聲喚道,嗓音里含著毋庸置疑的滿足和一絲極淡的喟嘆,“新婚快樂?!?/p>
蔚汐舉起手中的結(jié)婚證晃了晃,笑道:“新婚快樂!”
外面的雨絲依舊朦朧,門口的石階也被雨水打濕。
周聿深撐開一把黑色的傘,將蔚汐穩(wěn)穩(wěn)地罩在傘下。
他沒有急著上車,而是攬著她的腰間,在細雨蒙蒙中緩步走了一小段。
“周聿深?!?/p>
“嗯?”
“謝謝你愿意等這場雨。”
“等多久都值。”
蔚汐看著傘沿滴落的串串雨珠,好奇問道:“你還記得在公交車站,替我撐傘的那回嗎?”
“記得?!敝茼采顚⑺磉厧Я藥?,“哭得很可憐?!?/p>
蔚汐抬起頭,望進他含笑的眼底,“該不會在那個時候,你就對我有所圖謀了吧?”
周聿深沒有半分猶豫或遮掩,坦然承認:“是有?!?/p>
蔚汐心頭瞬間被一種酥麻的甜蜜充盈,她抬眸看向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故意追問:“周聿深,你圖什么?”
那把傘始終朝著她的那一側(cè)傾斜。
周聿深的深色大衣則是毫無保留地暴露在細雨之中。
他卻渾然不覺,只是微微低頭,聽著身旁的人輕聲軟語。
圖什么呢?
潮汐自有其規(guī)律,亙古不變。
他所求的,從來不是一場追逐或臣服,而是那顆自由而美好的靈魂,愿意為他這片無聊沉寂的海岸,稍作停留。
“周聿深,你圖什么?”
“潮汐有信,為我停留?!?/p>
觀復街的積雪會消融,他的鋒芒也會俯首。
而潮汐界限,終抵不過他為她心軟的四十七分鐘。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