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樹葉枯萎，枝杈零落的后山，蕭瑟北風(fēng)如怨婦嗚鳴。
一座墳包矗立在枯木之間，卻并不孤獨(dú)。
因?yàn)橐粋€(gè)瘦小倩影，半蹲在木板雕刻的墓碑前，捧著腮子，她是看不見的，但就是想蹲在這里，靜靜的待著。
洛凡塵心頭震動(dòng)，
本就因父母拋棄，雙目失明的瞳瞳，此時(shí)背影更顯落寞凄涼。
“是因?yàn)槲覇?？?/p>
老瞎子撮著牙花子，沒好氣罵道：“你小子心里能不能有點(diǎn)逼數(shù)啊，不然這墓是給老子準(zhǔn)備的？”
“也不算浪費(fèi)?！?/p>
洛凡塵一句話，差點(diǎn)把老瞎子氣冒煙了。
靈眸遠(yuǎn)眺，窺視須彌之力發(fā)動(dòng)，可拉近視線距離。
見那不能稱作墓碑的破爛木板上，歪歪扭扭，卻很深邃的雕刻著。
“最好的哥哥?！?/p>
“最好的傳人?！?/p>
洛凡塵注意到，最下方還有一行微雕的小字。
“一個(gè)不該這樣死去的傻子，他本可以不死的?！?/p>
洛凡塵第一反應(yīng)是呲牙，覺得很滑稽，
接著卻沉默了，
持續(xù)了很久的沉默。
一步步靠近后山，
每一步都走的很慢，
生怕驚擾了那個(gè)枯守在墳前的瘦小女孩兒。
而老瞎子停住了腳步，慈笑著揮手讓洛凡塵獨(dú)自前去。
踩碎的枯黃落葉終究是驚動(dòng)了瞳瞳，她沒有回頭，仿佛早已這般回絕了無數(shù)次，“大殘爺爺，您先回去吧，瞳瞳想再陪一會(huì)兒洛哥哥?！?/p>
腳步聲停頓，瞳瞳央求道：
“您別生氣，我身體撐得住的?！?/p>
“下面應(yīng)該很冷吧，瞳瞳還有爺爺們，哥哥卻什么都沒有了?！?/p>
小丫頭本來就不胖，如今又瘦了。
洛凡塵張嘴卻感覺堵的慌，快步走向小女孩兒。
瞳瞳嬌小耳朵突然一顫，
“不?！?/p>
“不是大殘爺爺?！?/p>
“哥哥的腳步聲？”
“怎么可能呢！”
“瞳瞳是出現(xiàn)幻覺了嗎？”
“不可能是幻覺，瞳瞳記得哥哥的腳步聲?。?！”
瞳瞳慌亂的起身，忘記蹲的太久以至于腿都麻了，踉踉蹌蹌，腳下踩入坑洼，向著一旁墳上栽去。
“唰！”
一個(gè)溫暖有力的臂彎，輕輕扶住了她的肩膀，避免了下墜之勢，并且渡過來魂力幫她梳理雙腿郁結(jié)的氣血。
“哥哥……”
“是哥哥！”
瞳瞳瓷娃娃一樣卷翹睫毛顫抖，用盡全身力氣睜開眸子，露出一道縫隙，一雙琥珀水晶般的紅藍(lán)異瞳出現(xiàn)。
當(dāng)看見那張溫暖的青年面容，她如同被定住。
“瞳瞳，哥這半年無法回來，讓你白白擔(dān)心了?！?/p>
“對不……”
柔韌白凈的小手抬起來，捂住了他的嘴唇，瞳瞳搖頭，清脆開心到：“比起哥哥回來了，其他什么的，都不重要啦。”
“呵！”
老瞎子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跟了上來，極為不爽道：
“你小子再不回來，這丫頭就要去陪你了！”
瞳瞳搖頭：“不是這樣的呢，瞳瞳還要先把您送走才行吶?！?/p>
“哥哥的仇也要報(bào)?！?/p>
老瞎子面皮一哆嗦，有被孝到。
洛凡塵刻意避嫌，
輸送完魂力梳理氣血，便任由瞳瞳拄著青竹杖自己走路。
“瞳瞳，哥上次來給你帶了好多小衣服，怎么不穿啊?！?/p>
盲女埋下小臉，竹杖點(diǎn)地悄悄趕路。
老瞎子醋意攻心，沒好氣道：“你小子是蠢的嗎，不舍得穿唄?。?！”
“要不是老頭子我們幾個(gè)堅(jiān)決不同意，這小丫頭已經(jīng)給你披麻戴孝了，這像話嗎？這還有王法嗎？”
“爺爺您不要胡說啦?！?/p>
盲女從背后輕輕的掐了掐老瞎子的后腰。
“這又成我胡說了??！”
老瞎子眼珠子被掏了，淚腺還在，有一種淚流滿面的沖動(dòng)。
造孽?。?/p>
當(dāng)初邀請洛凡塵進(jìn)村，
這不純純的引狼入室嗎？？？
洛凡塵認(rèn)真對瞳瞳道：“以后你的吃穿用度，哥哥管夠，不要舍不得。”
眼看瞳瞳要拒絕，他嚴(yán)肅道：“哥別的沒有，窮的就剩錢了，你花不光的，不用節(jié)衣縮食?！?/p>
“你咋對老瞎子我就沒這么豪橫過！”
洛凡塵沒好氣道：“你清高，你了不起，你隱居世外，但你別帶著我們家瞳瞳一起受窮?。?！”
“嘿，怎么就成你們家的了？”
老瞎子當(dāng)時(shí)就急了，問題是看小丫頭這架勢，一點(diǎn)反對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還傻乎乎的勾嘴角樂上了。
回去的一路上，
小丫頭沒有如正常女孩兒那樣嘰嘰喳喳，只是時(shí)不時(shí)的抬頭看向洛凡塵，雖然看不見，但聽見了便足夠安心。
“唉……”
“造孽?。?！”
老瞎子心都碎了，
自從這小子進(jìn)了村子，他們這些爺爺?shù)牡匚唤尤障隆?/p>
臨近村中央的茅草屋，
洛凡塵遲疑道：“怎么有一股燒焦味兒啊？？”
老瞎子跟著嗅了嗅，神色大變。
“不好！”
他快速如脫韁的野狗一般，快速?zèng)_回茅草屋救援。
捧出了一鐵盆黑黢黢的東西。
洛凡塵調(diào)侃道：“呦呵，您這是煉仙丹吶？”
大殘猙獰幽怨道：“還不都怪你小子！搞得瞳瞳屋也不掃了，飯也不做了，天天守著個(gè)空墳?！?/p>
“幾個(gè)老登游手好閑，逼的老夫親自下廚。”
他看向剛轱轆到茅屋地下的老乞丐，怒罵道：
“飯桶！”
“就知道吃吃吃，糊了都不知道處理！”
老乞丐繃不住了：“你瞎了？你看我有手有腳嗎？”
罵完老乞丐愣住，瞎子也愣了：“你也就剩張嘴了！”
“兩位爺爺別吵架，瞳瞳這就去給你們重新做一份。”
瞳瞳拄著竹杖要進(jìn)屋，被洛凡塵攔住。
孫女被搶走，
老瞎子怨氣滔天，
飯糊了只是引子，
他瞪向圍著墨井的瘸子、聾子還有斷臂老人：“這老廢物殘疾，你們也殘疾啊，伸個(gè)手能死??？”
斷臂老人刻意聳了聳空蕩的肩膀，
“巧了，在下不才，還真沒有?！?/p>
“我要是用腳蹬出來的飯，你要敢吃我也沒意見。”
瘸子嗤聲道：“糊吧，糊了就對了。”
“老頭子故意看他糊的，洛小子回來了，咱還能缺好酒好肉嗎？”
聾子笑而不語，一切盡在不言中，希冀嘴饞的看向洛凡塵。
老乞丐怒容戛然而止，好踏馬有道理啊。
“爺爺們不可以浪費(fèi)糧食啊。”
瞳瞳小臉明顯有些心疼，冷起小臉，氣鼓鼓的說著。
如同早當(dāng)家的小大人。
“就當(dāng)是給哥回來慶祝了?！?/p>
洛凡塵大手寵溺的摸了摸瞳瞳的發(fā)絲，
無視一眾老人那“你小子把手撒開”的刀人目光。
“砰砰砰??！”
洛凡塵打開儲(chǔ)物空間，一罐罐果子花蜜釀造的狐族美酒砰然落地，還有各種特色風(fēng)味的青丘糕點(diǎn)。
撕開其中一道酒封，清香彌漫整座殘老村，瞬間驅(qū)散了焦糊味道，令人食指大動(dòng)，瘸子更是咽了咽口水。
一眾殘老見此情景，刀人的目光斂去，和藹可親起來。
洛凡塵拱手敬重道：“小子讓諸位前輩擔(dān)心了?！?/p>
“區(qū)區(qū)薄酒請前輩享用?！?/p>
斷臂老人笑的最為開心：“哈哈哈，回來就好，今兒個(gè)高興，當(dāng)浮一大白！”
四肢盡斷的老乞丐蠕動(dòng)的速度都振奮快速了許多，
昏黃灰暗的眸子，重新萌發(fā)斑駁亮光。
瞳瞳乖巧為洛哥哥和眾殘老斟酒，隨后坐在洛凡塵身邊，小口小口的吃著水果味的軟糯糕點(diǎn)。
小嘴兒甜，心里更甜，向上微抿著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