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著二丫這段時日的變化,幾房人絮絮叨叨說了好半天。臨到第二日,謝老二從村長家借來驢車送二丫去縣里繡坊時,卻都默契地沒有表現(xiàn)出來。
連常日里最愛掛臉謝大伯母這會兒嘴角也吣著幾分似模似樣的笑意:
“二丫頭可要好好學(xué)本事,爭取早點出師才好?!?
“知道了,大伯娘?!?
許是這一頓教訓(xùn)讓二丫多少曉了些事兒,這會兒也不反駁之訥訥點頭,只藏在袖口下的小手險些掐進(jìn)肉里。
離開前還不忘暗戳戳地朝安寧的房間瞪了一眼。
安寧:“………”
什么仇,什么怨?
作為病號,安寧這幾日一直被小陳氏勒令在屋里休息,連早晚飯都是小弟或者自家娘親特地端來地。自然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送行”隊伍,沒想到就這,都能被記恨。
慢吞吞地咽著喇嗓子的地瓜粥,安寧強(qiáng)行控制著不要露出異樣表情。
古代脫谷技術(shù)低下,精米那都是有錢人家才能吃的東西。就她碗里的一點點黍米,還是小陳氏看著女兒生病,特意往里添的。
平日里,她們這些女娃等閑還吃不到。
見自家宿主吃的如此艱難,一旁的統(tǒng)子嘴角微抽:
“宿主還是趕緊好起來,想想怎么發(fā)家致富吧!”
發(fā)家致富?
捧著手上還破著口子的小碗,安寧無語地白了某狗子一眼:
“統(tǒng)子,你覺得那些穿越后性格大變,發(fā)家致富的女主,她們那些家人究竟是太粗心,還是裝糊涂?”
那份所謂的好,有幾分真心又有幾分利益。
“啊,都是些大字不識兩個,一輩子沒見過世面的村里人,宿主沒必要這么小心吧!”
統(tǒng)子不明所以:
“難不成宿主是在擔(dān)心便宜堂姐?話說宿主之前不還嫌棄對方蠢嗎?”
廢話,安寧暗暗翻了個白眼。
當(dāng)然是因為蠢人,才最可能壞事,也最需要防范。
其實剛來那會兒,安寧是想過直接將人解決。
無他,太蠢了。
聰明人行事尚且有跡可循,能被拿捏,像是上輩子的便宜后媽,但蠢人,你永遠(yuǎn)不知道對方能捅出什么樣的鬼簍子。
尤其這個人很有可能是跟你在同一地方來的,手里金手指未知。
但是這個想法在腦海里轉(zhuǎn)了一圈,安寧最終還是忍痛選擇放棄。
不說在確定對方有無金手指之前,貿(mào)然出手太過冒險。
捫心自問,真要這么做了,許愿人恐怕并不會滿意。毀了自己前程,害得自己一輩子庸庸碌碌,受盡苦難,到死都閉不上眼睛的人。就這么簡單死去。換做安寧自己,肯定是要打差評的。
算了,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
還好早前花大價錢升級了空間,將剛?cè)〕龅脑破庋氏?,安寧這才從空間抽出一本詩集慢悠悠地看了起來。
“人之初,性本善………”
晨起,朗朗的讀書聲不斷從村中心的小屋內(nèi)傳出。
謝家村距離縣城并不算遠(yuǎn),村里男人除種地外,時常還能去縣里打打零工。因而日子總體雖不算富裕,有打算的人家多少手里還能有些余錢。
饒是如此,偌大的學(xué)堂內(nèi),這會兒也就坐著三五個年紀(jì)不大的小童。
安寧這會兒就趴在木窗外,瞪著一雙大眼睛一副聚精會神的模樣,聽著里頭老夫子干巴巴地念著經(jīng)文。
再仔細(xì)聽過一會兒后,安寧總算明白,為什么統(tǒng)治者一再改革,這個時代士族教育壟斷仍如此嚴(yán)重。
平鋪直敘,照本宣科,無絲毫意趣,這種講法,不說底下昏昏欲睡的小童,就連安寧自己,都險些昏睡過去。
這就是正常鄉(xiāng)下教育水平,就這,這位徐夫子早前好歹考中過童生呢!
不過如果僅僅是童生試,好像只要基礎(chǔ)踏實,也不是沒有取中的可能。
安寧思考的功夫,卻見不遠(yuǎn)處徐家兒媳婦已經(jīng)提著食盒走了過來。
原來是快到下課的時間,安寧忙裝作手忙腳亂地從窗臺上下來,還不忘將腳下的小木墩搬著走。
“這不是四丫嗎,這會兒都到飯點兒了,怎么在這兒呢?”
“小林嬸兒!”
安寧忙學(xué)著原身的模樣笑著叫了一聲,只臉色還帶著些蒼白,語氣也不如以往活潑。
想到早前老謝家那場子鬧劇,小林氏眼中很快劃過一絲憐惜,語氣也不由放柔了很多:
“阿寧跟嬸兒說,怎么會想來這里?!?
安寧眨巴著眼睛,強(qiáng)自咽下了淚意:“是,是胖妞還有盼娣她們都說……都說我以后不能干活,沒有用,以后長大了要被賣掉給瘸子當(dāng)媳婦兒?!?
“林嬸兒,四丫不要被賣,不要給瘸子當(dāng)媳婦?!?
“四丫想認(rèn)字,以后就能像四叔那樣去縣里做活?!?
似乎想到了什么,小姑娘還帶著蒼白的臉上突然神采,看的一旁的小林氏心下一揪。
“唉,傻閨女呦……”
小林氏忍不住嘆了口氣。
女娃子又不是男娃,除了繡坊,哪里還會招人呢。不過看著安寧哭的臉色煞白,林嬸兒到底沒把這個“殘酷的事實”說出來。
心想反正四丫在家里閑著也是閑著,有個念想總比整日在家呆著胡思亂想好。
再者,四丫這孩子本就長得標(biāo)致,日后能說出兩句經(jīng)文,說不定真能嫁個不用干活的人家呢!
當(dāng)然后面這段林氏只是想想,村里人家,想要嫁出去,談何容易?
“行了,四丫想聽就聽吧,我爹他不會說什么地。”
村里這么多戶人家,能讀得起書的總共就這幾家,早前也有娃子趴在窗口,不過沒一會兒嫌沒意思,人就沒影了。
公爹早前還不高興來著,覺得這些娃子沒有恒心。
又交代了幾句,小林嬸兒這才提著飯盒匆匆往學(xué)堂里走去。
趁這會兒功夫,安寧又用一根草繩疊著的小螞蚱同村長家的小胖借來了半個時辰的課本使用權(quán)。
徐夫子有一點好的是,講課之前,很喜歡把要講的內(nèi)容照本宣科一遍。
安寧只需要小胖將指出的內(nèi)容,跟對方念下的字對照住,憑著過目不忘的能力,就能大體將字認(rèn)個全。
就這樣,靠著這些,短短大半月,明面上安寧已經(jīng)把一本《三字經(jīng)》認(rèn)了個全,甚至還能拿著小木棍一字一個默寫下來。
等確認(rèn)過后,才七歲的小胖驚地嘴巴都合不上了。
“等等四丫,夫子說的話你真的聽一遍就能全部記住?!?
披著成人皮的安寧毫不猶豫點頭。
事實上,這輩子她還真的能。
等安寧將今日夫子的話從頭到尾復(fù)制一遍念出來時,小胖整個人更是恍若幽魂,只差口吐魂煙了:
“怪不得我爹我學(xué)的不好,總覺得少了啥,現(xiàn)在我知道了!”小胖狠狠拍了拍腦袋,一幅總算想明白地樣子:
“原來是少了四丫你的腦袋??!”
這一刻,小胖同學(xué)徹底同之前的自己和解。
“四丫你這么聰明,能幫我寫作業(yè)不?”
從兜里掏出一袋還熱乎的地瓜干,小胖一臉殷勤地看著眼前的小伙伴。
安寧:“………”
這目光,異常眼熟啊!
自此,兩人成功達(dá)成友好互助三項原則。
數(shù)月后,同樣險些口吐魂的又變成了謝老三兩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