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這樣的稱呼到底不好亂喊,回家之后陳儀傾和小春聊了一回,又和柯黛青提了一下情況。
有了老師的介入教導,才避免了小春的“兒女”隊伍繼續(xù)壯大,覆蓋全校。
兩日之后的傍晚,下班回家的陳儀傾把外套脫了放好,進門后并未在客廳里看見那團肉嘟嘟的身影。
他環(huán)顧四周問道:“小春呢?”
“小春說今天老師布置了手工作業(yè),要做剪紙活動,她吃完飯就上樓了。”沙發(fā)椅處的蘇楚秀抬起頭,回了一句:“晚飯廚房給你單獨備了一份,洗洗手就能吃了。”
“好,謝謝奶奶?!标悆x傾點頭說道。
他去換了衣服凈了手,不緊不慢地吃完晚飯后,已經(jīng)過了近半個小時。
往常這個時間點小春早帶著那只胖比格,在家里撒歡兒到處跑了。
今天家里沒有孩子和狗狗跑動的動靜,倒顯得有點冷清,讓陳儀傾不太適應。
他擦了擦手起身,端著熱好的牛奶道:“奶奶,我上去看看小春?!?/p>
蘇楚秀:“去吧,再喊人給孩子切點水果一起拿上去?!?/p>
到了二樓小姑娘居住的套房外,他曲指敲了敲門,聽到里面脆生生的“進來呀”才推門而入。
偌大的套間內(nèi)隔出了專門的學習區(qū)域,此刻小姑娘就坐在燈光明亮的書桌前,肩膀微塌托著腮,表情頗為苦惱。
桌面上亂糟糟散了好幾張彩色剪紙,以及剪壞的邊角料。
一看她這副苦惱的模樣,陳儀傾便知道她又在被手工作業(yè)困擾。
許是小小年紀就接觸了太多經(jīng)文術(shù)數(shù)、趕尸技藝,阮凝春的思維模式已基本定了型。
驅(qū)邪也好捉鬼也好,一件具體的事對應的是一段固定的術(shù)法。
她只需要學會那些冗雜的術(shù)數(shù),而無需費心去‘創(chuàng)造’。
因此在脫離玄學后,凡是藝術(shù)、繪畫、想象力這類天馬行空的學科,她的成績都不太好,甚至可以說是笨手笨腳。
聽到門開的聲音,神情苦惱的小姑娘沒有回頭,時不時嘆口氣。
見狀陳儀傾也就沒出聲打擾。
他把手里端的牛奶和果盤放在桌邊,視線掃過凌亂的、滿是繪本和彩筆的桌面時,看到了一個東西。
視線頓時定住。
他狹長的眼眸微瞇,細細端詳后確定了,那是一個很精致的信封。
信封是金粉色,上面有白色的石膏線浮雕和立體綢緞蝴蝶結(jié),看起來很是用心。
落款處歪歪扭扭寫著“小春親啟”四個字,筆畫稚嫩,應該是個小孩子的筆跡。
原本打算走的陳儀傾腳下不動了。
他在專心做功課的小姑娘身邊轉(zhuǎn)了又轉(zhuǎn),眼神第四次瞥向桌上的信封時,終于忍不住假裝無意道:
“咦?這是什么呀小春?!?/p>
努力剪著紙花的阮凝春茫然抬頭,“喔,是喬青烈給我的邀請函?!?/p>
陳儀傾:“邀請函?”
“嗯呢?!毙〈狐c了點頭說:“12月2號是他的生日,他請我去參加他的生日宴會,地點在他家的花園里?!?/p>
“我可以去嗎?”
陳儀傾:“……當然可以?!?/p>
獲得了小春的許可同意,他拿了那封邀請函打開看了看。
瞧見邀請卡最后寫著一行歪歪扭扭的字,陳儀傾沉默了。
【小春,求求你一定要來!一定要來哦!】
他清楚閨女這個年齡談早戀,屬實是太早了。
四五歲才到大人膝蓋大腿的小鼻嘎們,能懂什么呢。
可他心中就是有一絲絲微妙感。
喬青烈,他記得這個孩子。
就是先前幫小春出頭打架的那個小男生。
居然和閨女關(guān)系這么好了嗎?
老父親陳儀傾自個兒在心里東想西想,次日白天到了局里,還是有些心不在焉。
恰巧組里一位三十多歲的女警來給他送文件,他心頭一動喊住了人:“洪姐?!?/p>
“咋了陳隊?”
“……我記得洪姐家的閨女,上小學了?”他知道洪姐也有一個女兒,比小春大一些。
頂著女警不解的目光,他硬著頭皮咨詢了一些女孩子的事。
聽完他說的話洪姐忍不住笑了:“我以為什么事呢,別擔心陳隊,幼兒園小朋友的過家家,只是對親密關(guān)系的一種模仿探索,他們那么小能懂啥?!?/p>
正好路過的劉春軍探了個頭,嘖嘖搖頭道:“洪姐你別說,現(xiàn)在小孩子都有手機,接觸網(wǎng)絡太早了都很早熟的!我大外甥才上二年級,我姐給我打電話說他在學校談了個女朋友,讓我教育他呢!”
“你外甥那是極少數(shù)!”洪姐白了他一眼,又對陳儀傾說:
“陳隊你就放寬了心啊,別在意。”
陳儀傾含笑回道:“行,謝謝洪姐。”
……
下午三點,交接完工作的陳儀傾開著車,提前到了學校周邊。
他手機里拍了小春的課程表,知道今天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是活動課,班上的小孩兒們不會拘在班里,都出來撒歡兒放風。
把車停好后,他找了個被綠藤爬滿的校圍欄角落,撥開藤條和葉子往里看了看。
果不其然,中期二班的學生都在空地和健身器材處活動。
陳儀傾一眼就看見了小春。
她還是和辛成玉擠擠挨挨地挽著手待在一起,先去蕩了秋千,又去和另外兩個小女生丟了沙包。
全程都有個酷酷的小男生,像根小尾巴似得跟在她們后面。
正是那個寫了生日邀請函的喬青烈!
他也不怎么說話,但會默默地幫兩個小女孩兒撿沙包,給她們推秋千。
小小年紀倒是很紳士貼心,看得陳儀傾輕‘嘖’一聲。
他注意力全都放在小春那邊,沒發(fā)覺身前圍欄里的綠藤葉子,發(fā)出細微的‘窸窸窣窣’聲。
忽然,一截矮矮胖胖的身子撥開綠藤鉆了出來。
是一名來撿毽子的小女孩兒。
她把踢飛到墻根的毽子撿起來后,一抬頭,對上圍欄外颼颼冒著冷氣的陌生人,嚇得身體一顫。
片刻后女孩兒的眼眶里浮現(xiàn)出淚水,“哇”得一聲跑開哭喊起來:“老師!老師有奇怪的人!”
陳儀傾:?!
“……不是!”
哭聲驚動了健身器材旁的柯黛青,以及校門口保安室里的保安。
那年過五十的大爺抄起警棍,便身形矯健地躥了出來:“哪兒?哪有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