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天中睡得最熟的時候就是子時和丑時,也就是晚上十一點到次日凌晨三點間,這段時間被認為是陰氣最盛,萬物沉寂的時候。
一般小偷小摸或者見不得光的活動,多數也是挑這個時候進行。
趙仁之深諳此理,他守的就是這個時間段。
因此當后半夜窗戶邊傳來異響的第一時間他就發(fā)現了。
同時,跟著一起守夜的護衛(wèi)和侍從也很快發(fā)現不對勁。
幾人對望一眼,都沒做聲。
趙仁之沒急著驚動賊人,而是避到了一旁,將張平安和錢杰兩人搖醒后,將手指放到嘴邊,又指了指門外示意。
張平安和錢杰也是警醒的人,立刻便清醒過來。
能被張平安挑中的人都是有真材實料的,在張平安的示意下,很快,房中人便俱都醒過來。
西北的客棧不像京城等地那么講究,因為他們人多,掌柜的直接給安排了幾間大通間,一間房能睡十好幾人,在一起倒是更安全一些。
也方便了他們守夜。
從窗戶處飄進來的煙霧慢慢消散開來。
眾人屏息凝神了片刻,當賊人破門而入的瞬間抽出兵器形成圍攻之勢,反將對方殺了個措手不及。
對方本以為已經都將人迷暈了,沒料到眾人都醒著,一時被打懵了,加上武力遠遠不敵,很快就被趙仁之的刀架在脖子上動彈不得。
“各位好漢,別殺我,別殺我啊!”
賊人只有三四個,被刀架住后很快求饒,一點骨氣也沒有。
錢杰扯下對方蒙著的布巾,一看竟然有點面熟,賊眉鼠眼的。
想了想,他問道:“你是掌柜的那個小舅子?”
白天這人在客棧幫忙的時候他們見過。
“是啊,是啊,好漢,正是小人啊,各位好漢,對不住了,小人這也是豬油蒙了心啊,這才干下這不著調的事,求各位好漢饒命啊!”那人連忙點頭求饒。
跟著他一起的其他幾人有兩個是客棧小二。
還沒等張平安幾人做什么,掌柜的很快聽到動靜跑了過來,先是將自已這不成器的小舅子責罵了一通,跟著也是求饒。
“幾位客官,今日這房錢飯錢就免了,權當是給幾位賠罪,只是我這小舅子還請各位客官高抬貴手,放他一馬,回頭我一定讓我岳父好好管教他”。
“哦,是嗎?這么說你是無辜的了?”趙仁之冷笑。
說完看向張平安,“這事兒你說怎么處理?”
趙仁之可不相信這掌柜的真是無辜的,明顯這人也不是第一回干這事了,連迷香的分量都掌握的恰恰好,說是初犯,騙鬼呢!
張平安也知道八成他們是住到黑店了,這種作奸犯科的案子就算拿到官府判個斬首示眾也算常見,殺了他們不算冤枉。
可是殺了他們,一下子這么多條人命,官府肯定會追查,恐怕會惹來麻煩,暴露他們的行蹤。
而他們現在最要避免的就是不必要的麻煩了。
“這樣,你先帶人去看看這客棧還有其他人沒有”,張平安想了想,吩咐隨行侍從道。
不一會兒,侍從回稟道,“只有一家出遠門走親戚的,已經歇下了,沒有其他客人了?!?/p>
“這幾人教訓一頓就算了吧,和掌柜的一家一起綁了扔在柴房,出門在外還是不宜多生事端,切勿因小失大,還有,這地方恐怕是不能住了,現在就收拾東西走,門口記得掛上歇業(yè)的牌子”,張平安道。
“嘖,便宜他們了”,趙仁之“嘖”了一聲,挑了挑眉,也沒反對。
不過扔那掌柜的一家去柴房的時候,卻徑直將全家老小的腿骨踩斷了,因為被堵了嘴,幾人痛的臉色大變,卻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趙仁之拍了拍手,心情好了幾分,凝視著掌柜的警告道:“敢亂說話,要了你的狗命!”
但待收拾妥當出來的時候,終究是不甘心,還是暗自吩咐了手下一句。
張平安他們剛出縣城走了七八里路,便遠遠看到遠處縣城的方向升起的沖天火光。
“起火了?”張平安勒住馬望去。
“是縣城的方向”,錢杰也看見了,接話道。
張平安立馬扭頭望向趙仁之的方向,趙仁之一臉無辜,“不是我,我什么也沒做?。 ?/p>
“也許是意外”,錢杰頓了頓,勸了一句,然后招呼道:“走吧!”
“我說了,咱們這一路,盡量不要惹麻煩,一下子留下這么多人命,官府追查起來是很麻煩的,不是放把火就解決問題了”,張平安此時心里很有些惱火。
他很清楚這把火是誰放的,趙仁之他不是第一天認識了。
但兩人的路子卻完全不一樣。
他知道趙仁之看不起他的中庸之道,覺得他婦人之仁。
但他根本認識不到殺戮并不是解決問題的良方,這里也并不是京城。
西北本就民風彪悍,律法意識淡薄,他們雙拳難敵四手,要真是被這個原因困在這里了,那可真是笑話了。
而且此舉無疑會暴露他們的行蹤,小地方沒有秘密,他們一行人進縣城的時候總有人看見的。
所以他才不想惹麻煩。
兩人對視一陣,誰都沒有說話。
這一刻,道不同不相為謀這句話同時涌上三人心頭。
錢杰望了望天色,“你們準備僵持到天亮嗎?別忘了,咱們還在趕路,要盡快趕到瓜州軍營去。”
“是我沖動了”,半晌,趙仁之先開口道。
言語中卻沒有多少悔意。
“走吧”,張平安聲音冷淡道。
言畢揮鞭打馬繼續(xù)趕路。
趙仁之從來不后悔自已的任何行為,他是寧可他負天下人,也不要天下人負他的。
只要瓜州事畢,他兵權在手,那時候他不會再讓步。
本來張平安是準備按老邱頭的路線繼續(xù)走的。
但放火事件后,他深覺他們的行蹤肯定會暴露,于是便往官道趕去,準備跟吃飽他們匯合。
事實證明,他們還是有幾分運氣的,當時在客棧潛伏的另一撥走親的人正是被派來營救穿山甲的。
只不過掌柜的小舅子先一步下手驚動了人,他們這才按捺住了。
準備先一步埋伏到烏頭嶺動手。
結果誰知張平安他們卻又不走烏頭嶺了,變相躲過了這一劫。
穿山甲這兩天安靜了很多,對幾人的性子也差不多摸清了。
在客棧的時候他就見到了來救他的人,沿途的記號也是他留下的。
他在想辦法逃走。
不然真到了瓜州大營,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家里人。
實在太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