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次有人重傷,姜如初立馬跟著阿蠻從縣衙趕往東大街,鬧事的地方,正是她的御史府邸坐落之地。
這些日子,在這處鬧事的不少,不是這邊剛搬來的磚被人砸了,就是那邊的木料又被人偷了,但大多都是小打小鬧。
阿蠻焦急的絮叨:“莊家村的人才剛剛開始上工沒兩天就又鬧起來,大人就不該手下留情,這群壞東西.......”
聽到是此次鬧事的是莊家村的人,姜如初臉色沉沉,一路緊趕慢趕,生怕事態(tài)加劇,不消片刻便趕到了鬧事地。
果然,隔著老遠(yuǎn)就看到那處圍著一大群人,本該上工的民夫工匠們?nèi)紘谶@一處,里三層外三層的。
“讓讓,姜大人來了——”阿蠻一聲大喊,率先沖上前去扒拉開人群。
人群頓時一靜,眾人紛紛回頭,迅速而又默契讓出一條可以暢通無阻的路來。
“是姜大人.......”
“姜大人終于來了........”
這里的人,沒有不認(rèn)識姜如初的,不管是鬧事的還是看戲的,此刻在看到那張熟悉的臉時,都忍不住迅速的安靜下來。
當(dāng)憋著一肚子火的姜如初上前一看,看到地上腦袋被砸破了一個大洞的莊阿三時,臉上的怒氣一頓,呆愣一瞬。
莊溫和莊喜二人正蹲在倒地的莊阿三身旁,抬眼瞧見她來,二人神情變幻,欲言又止卻沉默下去。
姜如初掃一眼周圍,前方那拿著大棒的兩個民夫,神情中帶著驚慌,顯然就是罪魁禍?zhǔn)祝滩蛔』仡^看向阿蠻。
這就是你說的有人重傷?
他那話說得,像是鬧事的是莊家村的人,誰能想到莊家村的才是受傷的,方才來的路上她都想好怎么將他們大卸八塊了.......
阿蠻也傻了,此刻看著地上人事不省,腦袋破了一個大洞奄奄一息的莊阿三,他也一臉茫然,“大人,小人也不清楚?!?/p>
當(dāng)時他就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這邊好像是莊家村的人在跟民夫們起沖突,看到了地上的一大灘血,當(dāng)即就嚇了一大跳。
幾乎是下意識就認(rèn)為是莊家村的人在鬧事,想也沒想就回去報信了.......
圍觀的人群中,響起一道氣憤聲音:
“姜大人,是這些莊家村的人先鬧事的,他們就是故意跟咱們民夫過不去,從前蠻橫霸道,現(xiàn)在還是死性不改。”
姜如初頓時聞聲回頭,看向人群里一個中年男子,他一臉氣憤的瞪著地上的三人。
義憤填膺道:“姜大人,這樣的惡人,您給他們機會該過,他們也本性難移,您就不該饒過他們!”
姜如初眉心一動,開口詢問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莊家村的人是怎么鬧事的?他們又為何行兇,全都詳細(xì)的說一遍?!?/p>
這中年男子一時啞然,“回大人,小人只看到莊家村的人為難人,具體的詳細(xì)不清楚,不如讓他們來說說.......”
周圍的人紛紛開口。
“您不是讓莊家村的人來做干活,他們以來就揪著咱們的錯不放,還擺出從前衙役的架勢,還想欺壓咱們.......”
“對,他們就是跟咱們過不去,不想干活,就專跟咱們做對,耽誤工程進(jìn)度,大人您一定要嚴(yán)懲他們!”
圍觀的人群大多都是見事發(fā)才涌過來看戲的,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的將此事拼湊了一個大概。
姜如初聽到這里,也基本上聽明白了,大概就是莊家村這三人懷疑兩個民夫的身份牌有問題,攔著他們要檢查。
這個身份牌,是姜如初效仿國子監(jiān)的身份牌,專門給想要入城務(wù)工的民夫發(fā)的,所有進(jìn)城的災(zāi)民不僅要登記造冊。
還必須有這個身份牌,上面有他們的原籍、年紀(jì)、樣貌,甚至包括此前輾轉(zhuǎn)了哪些縣城統(tǒng)統(tǒng)都一清二楚,一目了然。
聞風(fēng)前來的災(zāi)民,必須憑借此牌才能每日自由進(jìn)入十全縣的城門,否則這小小的一個縣城,如何能容納這么多災(zāi)民同時存在。
當(dāng)天各處的修繕需要多少人,城門的蔣懷民等人才才會放多少民夫進(jìn)來,剩下的便只能等到下一日,有效的控制著城中人數(shù)。
這個身份牌一出效果顯著,真心想要務(wù)工的民夫自然不會嫌麻煩,而一些受了鼓動想要前來鬧事的災(zāi)民,卻被阻攔在外。
此牌的存在,大大的控制了災(zāi)民人數(shù)。
而今日這場鬧劇的開端,就是因這個身份牌而起,莊家村三人懷疑有兩人的身份牌有問題,攔著要查。
結(jié)果三人沒有查出任何問題,加上他們從前惡名在外,不少人對他們深惡痛絕,所以就被氣憤的民夫們一擁而上給揍了。
前方那兩個的民夫,立馬掏出自已的腰牌展示給大家看,氣憤道:“大人明鑒,我二人的身份牌在這里,怎么可能是假的!”
周圍的民夫紛紛出聲幫腔:“對,大家的身份牌都是城門口親自驗過才進(jìn)來的,都是一樣的,哪兒來的什么問題?!?/p>
姜如初看向地上氣憤的莊溫莊喜二人,開口詢問道:“說說吧,你們發(fā)現(xiàn)他們的身份牌有什么問題......”
莊溫和莊喜氣憤的對視一眼。
二人不知是說不出,還是不想說,莊溫?zé)o奈的氣哼一聲,什么也沒有說。
正這時,地上頭破血流的莊阿三悠悠轉(zhuǎn)醒,吃力的看向姜如初,強撐著力氣咬牙道:“他們的牌子就是有問題.......”
莊溫頓時按在他肩膀上,低聲皺眉道:“你別說了,沒有證據(jù),她不會相信咱們的,這些人也不會相信咱們的?!?/p>
莊阿三這人小性記仇,他白白挨了一大棒,這個時候才顧不得姜如初會不會給他們做主,他就是要揭穿這兩個奸細(xì)!
“我親耳聽到這兩人說,他們這牌子是從別人手上花了大價錢買來的,還說什么要是不鬧出點動靜,對不起這個價錢.......”
聽到這番話,姜如初緩緩將視線,看向正前方這兩人,敏銳的察覺到他們神色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心虛。
當(dāng)即開口:“把身份牌拿給本按。”
人群中眾人面面相覷,大人不會真信了那莊阿三的話吧,他憑空攀咬,無憑無據(jù)的這也值得相信。
前方二人對視一眼,扯下自已的身份牌,上前一步,沉默的遞到了她的手上。
姜如初垂眸細(xì)看,喃喃出聲:“沙塢縣的........輾轉(zhuǎn)過角縣、石銀縣,你說說看?!?/p>
她看向左邊這個叫“石頭”的,“說說看,你是哪一日初次進(jìn)的十全縣,在哪條街干的活,干的是什么,都說來聽聽........”
憑此身份牌,哪日進(jìn)城干的活,在哪條街干的什么活,領(lǐng)了多少糧食,都是可以在蔣懷民的災(zāi)民簿上查到的。
那人神色一閃,吞吞吐吐的說道:“三月十三日頭一回進(jìn)城,在城西的鹽堿地,挖的溝渠.......”
“放屁!”
他話音未落,阿蠻頓時怒斥出聲,“完全是在放屁,我家大人三月十五日才開始命人挖溝渠的,前兩日還在兩地呢!”
他此言一出,周圍方才還義憤填膺的民夫和工匠們,紛紛都傻眼了,互相遲疑的對視一眼,這牌子還真有問題?
聽到這熟悉的口頭禪,姜如初神色古怪的扭頭看了阿蠻一眼,掃了一眼對面那臉色唰的一白的人。
再看了一眼手中另一塊牌子,看向前方這臉色已經(jīng)明顯慌亂的二人,冷冷開口:
“另一個想必也不用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