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姚通判看著前方這一個個上前領饅頭的傻子,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今日幾位州尊駕臨,胡同知帶著孫縣令都去南岸海堤那邊祭神去了,唯獨他被留下來,在城中給這些賤民施粥發(fā)饅頭。
按理說,這區(qū)區(qū)施粥的小事,無論如何都是輪不到他這個堂堂正六品的通判親自出面的,可胡同知特地囑咐過了。
今日不同,今日是與民同樂,是為傅知州做名聲的大事,絕不能出現(xiàn)任何的紕漏,因此非要他這個通判留下來監(jiān)督。
此刻姚通判忍不住第無數(shù)次不屑的輕哼出聲,別以為他不知道,胡同知說得大義凜然的,不過就是想將他撇開。
而他自已好單獨去傅知州面前邀功請賞,將功勞都攬在他一個人的身上!
姚通判氣悶的嘆了口氣,有這樣一個頂頭上官壓在他的頭上,別說升遷,就是平遷他都怕是遙遙無期,不知還要受多少年的氣.......
“大人乃......國只.......豬食?”
“是國之柱石,民之父母!”
此刻聽著前方這第無數(shù)次響起的話。
姚通判憋著一肚子的火抬起眼眸,看向前方這長長的隊伍,攤子前,那瘦骨嶙峋的婦人仿佛正牙牙學語般,艱難的復述著。
“大人乃國之豬食,民之父母,今日得見.......房子.......越聽.......”
一段如此簡單的話,被說得七零八落,仿佛是什么天大的難事一般。
姚通判心里憋了許久的那股火突然就竄了起來,坐在后方冷不丁的冒出一句:“領饅頭的規(guī)矩是什么?”
他這話不帶任何情緒,語氣平平仿佛只是在提醒什么,畢竟他堂堂一州通判,怎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失了體面。
前方發(fā)饅頭的差役瞬間領悟,當即呵斥出聲:“不會說官話來領什么饅頭?方才不是說了要口齒伶俐,會說官話的才能吃饅頭!”
另一個差役看向后面排隊的所有人。
“你們也都聽好了,這饅頭也不是白吃的,等會兒幾位州尊回城,你們都得上去給老子一字不差的流暢說出來........”
“說不出來的,去旁邊領一碗粥,這已是天大的恩情,就別想著吃饅頭的美事了,甭過來排隊,耽誤老子們的工夫!”
聞言,正排隊的百姓們,都紛紛趕緊悄悄的嘀咕練習起來,生怕拿不到饅頭。
幾名差役其實心下都很焦急,這忙活了老半天,這饅頭就發(fā)出去一個,半天就找出一個能流暢的說出這段話的,怎能不焦急?
前方這婦人滿眼渴望的看了面前這大盆里白白胖胖的大饅頭,對比起旁邊那清得能照見臉盤子的稀粥,自然是饅頭的誘惑力更大。
她忙不迭的點頭保證道:“幾位官爺再給小婦人一個機會,再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能說得出來,一定能說得出來........”
說罷還不待回應,立馬再次開始重復方才那段拗口的官話:“大人豬食......父母......”
本來對于這些說慣了自已土話的當?shù)厝藖碚f,要流暢的說出官話就十分不易,更何況這段還咬文嚼字,她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再加上饑餓之下,這婦人情急開口,說得甚至還不如第一回開口說得好。
看著這些蠢豬似的賤民,后面端坐的姚通判氣得深吸了一口氣,忍不住閉了閉眼,淡淡出聲:“你們還在磨蹭什么?”
前方皺眉的幾個差役頓時領悟,一人上前一把將這還在磕絆復述的婦人推搡到一旁。
沉聲呵斥道:“滾一邊去,說不明白還上來耽誤老子們的工夫,想吃饅頭想瘋了!”
這婦人被推到一旁,跌出老遠,剛想要爬回來就被旁邊上前一步的幾名兇神惡煞的帶刀侍衛(wèi)嚇得一個激靈,不敢再上前。
眼睛卻還巴巴的看著上方的饅頭,嘴里不停的乞求道:“各位官爺行行好,再給小婦人一個機會,我一定能說好.......”
發(fā)饅頭這幾個衙役臉色都不好看,回頭看向后方的姚通判,低聲提醒道:
“姚大人,咱們這幾句話的難度是不是有些太大了,感覺太為難他們了.......”
“胡同知好像也沒考慮到,這些賤民大字都不識得一個,能說出這些話才奇怪......”
甭說這些百姓,就是他們衙門這幾個弟兄都是勉強才能說流暢,可胡同知說了,這次不許他們來扮演,一定要真實的百姓。
這不是在為難他們嗎?
姚通判一聽“胡同知”三個字,頓時一股邪火就竄上了腦門,他能不知道太難了?可上官只管吩咐,他才不管你如何為難。
他陰沉著一張臉,冷冷的盯著他們。
幾個差役對上他要吃人的目光,頓時紛紛一凜,趕忙回過頭來,什么也不敢說了。
前方這婦人巴巴的看向后方那位沉著臉端坐的大人,雖不知其具體身份,但見這些差役都對他唯命是從,也知道是他說了算。
乞求道:“我真的能說好,求大人行行好,我家里還有兩個孩子......都餓了好幾天了......”
姚通判沉著臉一言不發(fā),恍若未聞,甚至見那婦人求到他頭上的時候,他雖沒有說話,但神情中卻忍不住閃過一絲怒氣。
這些貪得無厭的賤民,有粥喝竟還不感恩戴德,話說不明白還想要饅頭,而更讓他氣惱的是,他堂堂通判竟要在這里面對這些.......
旁邊的侍衛(wèi)頓時十分有眼色的上前,厲聲呵斥:“這里不是你要飯的地方,走開!”
姜如初幾人駕著馬車前來此處的時候,遠遠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看到那婦人被趕到一旁,一邊被正排隊的百姓指責,一邊被兩名侍衛(wèi)持刀呵斥......連周靈都忍不住皺眉。
“這是在干什么?那婦人要搶饅頭?”
看著那攤子前長長的隊伍,姜如初也一臉不解,當即停下馬車讓阿蠻去詢問一番。
“去問問,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