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落地,屋內一片靜謐。
“本公子憑什么相信你?”好半晌,九方淮序終于開口,卻還是這句話。
姜如初一笑,她也還是那句老話。
“就憑,你若相信我,你和整個九方氏還能有一線生機,若是不信,你們必死無疑?!?/p>
他殊死一搏,也不過徒增一場戰(zhàn)亂。
對面的九方淮序沉默許久,終于再次開口:“你如此費心游說,圖什么?”
“姜如初,你是個人才,不管是榮華富貴還是加官晉爵,我九方氏都可以給你,若是你愿意,可以為本公子效力?!?/p>
“我能給你的,絕對超出你想象。”
你可省省吧,自已都不知道前程在哪里,還在這里試圖迷惑她,給她什么,給她一個抄家滅族,死無全尸的下場嗎......
姜如初無言以對。
無奈的收回目光,正色道:“在下方才已經告訴過公子,我千里迢迢來此,只為平息一場本沒有必要的干戈.......”
如今東南方的天災尚未平息,若是再起戰(zhàn)事,不管是對生活困苦的州縣來說,還是對正在經歷洪災的百姓來說,都是雪上加霜。
姜如初長嘆一聲。
輕聲道:“九方公子,你知道你的一念之差,會讓南壁多少生靈涂炭,讓天下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嗎.......”
九方淮序上下打量她,神情古怪,似乎是覺得很是有些稀奇,語氣怪異的說道:
“沒想到姜狀元,竟是個憂國憂民的......”
姜如初一笑,并不在意他的陰陽怪氣。
“即使往小了說,公子若真的破釜沉舟,首先遭殃的就是整個大同縣,以及此刻我們腳下的云川書院.......”
“這里有我的師長,還有無數同門,即使是為了他們,在下也希望,公子深思熟慮?!?/p>
聽她說出此言,九方淮序徹底沉默了。
說姜如初是為了天下百姓,他覺得滑稽可笑,但若說是為了云川書院她的這些同門和師長,便顯得合情合理。
屋內再次陷入安靜之中。
姜如初現(xiàn)下,已經把該說的都說了,從情到理,從利到弊,所有的好話都說盡。
她知道對面的人將近被她說服,但還不夠,他還需要一個,能徹底觸動他情緒的點.......
此時屋外。
正努力偷聽了半晌的盛放,收回耳朵,看向一臉嚴肅的馮言,憂心忡忡道:
“怎么盡是那個姜如初在嘰里呱啦的......她不會真要把公子說服了吧?”
馮言眉頭一皺,頭也不回道:
“放心吧,公子又不是傻子,憑她如何巧言令色,還能讓公子心甘情愿的,回京送死不成......”
現(xiàn)下他們盤踞在此,是最安全的,朝廷即使反應過來,也一時半會兒耐他們不得,公子有兵馬在手,就是最大的倚仗。
可若是回京,就是將自已的性命,交到別人的鍘刀之下,相較之下,公子能糊涂嗎?
正這時,對面的岸邊,匆匆的跑來一個兵士,快步跑到馮言的跟前,一臉急色。
湊在他的耳邊一陣低語,馮言神情頓時一松,忍不住開口確認道:
“向平已被斬首?生機斷絕?”
旁邊的盛放聞言一喜,那個賤人終于死了,這下他們公子,總算能徹底斷絕念頭了!
兵士拱手點頭。
“回將軍,是的,眾目睽睽之下身首異處,頭顱都滾出老遠,絕沒有假。”
馮言神色徹底一松。
旁邊的盛放一臉喜色的看過來,催促道:“快去將此事稟報給公子,賤人已死,任那姜如初如何巧舌如簧,都沒有用了?!?/p>
馮言心神也是一定,點了點頭。
轉身便進門去了。
盛放一臉喜色,總算徹底放下心來。
沒有那女子攪亂公子的心神,公子的大計自然能安穩(wěn)的繼續(xù)進行,正好,再殺姜如初這個送上門的女狀元祭旗。
何愁不能士氣大漲!
此刻的屋內。
安坐椅子上的九方淮序,和對面地上盤坐到腿麻的姜如初二人,正陷入一片詭異的平靜之中。
馮言一進門,目光怪異的掃了某人一眼。
拱手道:“公子,屬下有要事稟報.......”
九方淮序皺眉抬眸,下一瞬,他緊皺的眉頭就是一松,神情也是猛然一震。
“你是說,她真的死了......”
他的語氣很怪異,怪異到,讓地上在聽聞消息的同時,也同樣愣住的姜如初緩緩回神。
她探究的打量對面的人,她突然覺得,在所有人都誤解向平師姐的這幾年,她和九方淮序之間,一定發(fā)生過很多事........
這個人,似乎也并沒有向師姐之前預料的那般:他這個人最是狠辣無情,怕是聽聞我的死訊,還要暢快的笑出聲來。
姜如初覺得,或許連向平師姐自已,都沒有想到,這個人不止沒笑,此刻他臉上的神情,甚至.......沒有半分可以算的上是高興。
馮言以為自家公子是不信。
語氣肯定的說道:“我們的探子親眼看到的,眾目睽睽之下,向平已被斬首......”
“直到現(xiàn)在,此女的尸首都還在街市上,之前被舞弊案牽連的許多考生,每日都去唾罵她的尸首,還不許任何人去收斂........”
聽到最后這一句,九方淮序呼吸一頓,神色終是一震,頓時皺眉出聲:
“別說了!”
是啊,她的名聲一直都不好,這些年跟著他,一直是受盡唾罵,這一切,還是他親手造就的局面。
她不僅無親無故,甚至無人可來往。
如今因誣告一事,恨她入骨的考生更是比比皆是,怕是恨不得生啖其肉.......而這些人,竟連她的尸首也不放過........
九方淮序五指收緊,神色閃過一絲怒氣。
她怎能明白,皇家之人最是無情,就算她有多年收集的證據,也沒有人在意,皇帝從始至終在意的,都只是九方氏手中的兵權。
只要一朝達成目的,她頃刻間就能成為權利的犧牲品,用以粉飾太平.......
馮言被呵斥一聲,這才注意到,自已公子臉上的神情,讓人感到有些不對勁。
反正那個女子已經死了,公子即使真要傷心,也就不過是這一瞬間的事。
他欲言又止,正斟酌著開口。
對面的九方淮序忽然站起身來,似在沉吟,再次開口,便讓一旁的馮言,徹底震驚在原地。
“啟程,回京?!?/p>
地上,姜如初繃緊的神經,倏地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