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遺憾道:“可惜沒酒啊,不然咱們這些人,可要好好的痛快喝一場?!?/p>
“正是,只能以茶代酒,咱們這也算共患難一場吧?不能痛飲一番,還真是可惜了?!?/p>
在場的許多人都感慨沒酒。
畢竟往前細數(shù)幾十年,哪年的貢士能像他們一般,可以在這貢士學(xué)舍待上這么久,這樣一想,還真是難得的緣分。
但這個動人的時刻,總有人那來自骨子里的功利心無法撇開,本能不忘攀個交情。
“共患難一場,以后各位入了官場,咱們都是過命的交情,大家可得互相照拂?。 ?/p>
姜如初與周長濟二人,此時也在人群里,沒辦法,大家嚷著齊聚慶賀,單他二人不來,就顯得太過目中無人。
此時二人無聲的互相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淺淺的笑意。
雖無奈,但姜如初對周圍接連上前,紛紛向她以茶代酒表達敬意的人,還是不免說兩句場面話,然后一飲而盡。
不過一會兒,她就喝了滿肚子的茶水。
今日能站在這里的,都是板上釘釘?shù)倪M士,不管高低,將來大小都有個官職。
眾人說起這些場面話來,也是情真意切,恨不得當場就認個親蓋個戳。
“對啊,各位同科將來定然都是朝廷的股肱之臣,咱們有這份情誼在,定是不同的......”
“對,各位同科,咱們這緣分難得啊,咱們可算是異父異母的兄弟了吧?”
聽到這一句,眾人一怔,瞬間哈哈一笑。
周圍的人笑得前仰后合,提醒道:“什么兄弟,你這話,把兩位女郎放在何處?”
在場九十四位貢士中,除姜如初之外,還有一位排名十分靠后的年長女子,也在其中。
方才說那話的人聞言,連忙看向邊上的姜如初,笑著討?zhàn)垼骸笆窃谙碌腻e,在下的錯,在下口誤.......”
他朗聲改口道:“姜貢士,經(jīng)此一遭,咱們這些人,都算得上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姐妹,以后可要多多照拂啊?!?/p>
姜如初笑著舉起茶杯,以示回應(yīng)。
在場的貢士,有些是只知埋頭苦讀的讀書人,尚還涉世未深,心性純直,當場便有不少人忍不住動容。
有人真心,有人假意,真真假假,不管如何,當下大家互相笑著以茶代水的時候,卻都是帶著笑容的。
有人意氣風(fēng)發(fā)的朗聲道:
“將來大家遍布四方為官,不管身在何處,一定要做出一番功業(yè),才能不負今日!”
“正是!建功立業(yè),才能不辜負多年苦讀,不負今日所遭受的一切?!?/p>
“古來青史誰不見,今見功名勝古人......”有人搖頭晃腦,開始吟起詩來。
這時,周圍接連上前以茶代酒的人中,出現(xiàn)一個讓姜如初忍不住神情意外的人。
左世才舉著茶杯,只能看到紅透的脖頸,就像是不想過來,卻又不得不走這個過場。
他埋著頭走到姜如初面前,茶杯舉過頭頂,磕磕巴巴的說道:
“恭賀姜貢士,左某......自愧不如?!?/p>
“當年年幼......大家都是同鄉(xiāng)......以后官場上,還望互相照應(yīng)?!?/p>
按理說,大家的確都是平陵府的同鄉(xiāng),他說這番互相照應(yīng)的話,也不算奇怪。
但當年姜如初在他姑父的府上,他還給她使絆子,二人可是曾有齟齬,他提同鄉(xiāng)這二字,只能是適得其反。
姜如初神情怔愣一瞬,瞬間便明白了這少年的言下之意,什么自愧不如,互相照應(yīng)。
他的這番話,只是想讓她不要懷恨在心,畢竟官場上可以少個朋友,但若是多個敵人,那可就是非常的讓人頭疼。
這個少年才十幾歲便即將高中進士,這么年輕就能做官,不論官職高低,將來的前程都不可預(yù)估,定然能大有所為。
他會擔心她報復(fù),也符合人之常情。
姜如初瞬間失笑,舉杯回道:“左貢士,大家都是同鄉(xiāng),只要你將來為官正直,在下也很樂意與你互相照應(yīng).......”
面前這少年明顯一愣,終于抬眼看來。
左世才幾番欲言又止,剛想要說什么......
正這時,貢士學(xué)舍的大門忽地被踢開!
發(fā)出哐當一聲重響,兩隊面沉如水的禁軍侍衛(wèi),突然出現(xiàn)在門口,如修羅降臨。
瞬間打破這片熱鬧。
眾貢士的聲音戛然而止,紛紛驚愕回頭。
門口的兩隊禁軍侍衛(wèi),當先一人幾步上前,厲聲喝道:“在場的誰是左世才?趕緊站出來!”
才剛經(jīng)歷了舞弊一事,突然又看到這些印象無比深刻的禁軍侍衛(wèi)出現(xiàn)在面前時,眾人立馬嚇得那叫一個魂飛魄散。
無數(shù)根手指,紛紛指向同一個方向,指向姜如初,身旁的那個呆愣的少年。
此時,被無數(shù)根手指指著的左世才神色一緊,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往前踏出一步。
小心翼翼的出聲詢問道:“不知幾位軍爺,有何事尋在下?”
“你就是左世才?”
當先那位禁軍侍衛(wèi)兩眉倒豎,一眼就看到站起來的他,當即邁開大步走過來。
一邊走一邊厲聲道:“左世才,你的試卷有異,涉嫌串通九方氏,科舉舞弊.......”
“隨我們前往大理寺,配合核查!”
對面的左世才,在聽到舞弊二字的那一刻,神情瞬間驚愕一片,倒退兩步。
朗聲辯道:“我沒有舞弊,我的試卷明明都已經(jīng)經(jīng)過重新閱卷,你們沒有證據(jù)!”
上前的那個禁軍侍衛(wèi)沉聲道:
“你有沒有看過那份觀風(fēng)題心中難道沒有數(shù)嗎?你的同伙皆供認不諱,將你的名字招供得清清楚楚.......”
“舞弊名單上的名字,就是證據(jù)!”
后方的幾位禁軍侍衛(wèi)快步而出,不管呆楞在原地的左世才如何驚愕,如何的失魂。
一把擒住他,就往外走去。
看著這一幕,后方的貢士們都嚇壞了,一個個像鵪鶉似的,再也沒有方才的意氣風(fēng)發(fā)。
大家嚇得魂飛魄散,這才明白,只要沒到殿試定功名那一刻,一切都不算塵埃落定!
“完了完了,原來還沒查完......”
方才所說的什么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姐妹,眾人當即全部拋諸腦后,人人看著對方,都生怕對方下一瞬就同樣被抓走,然后牽連自已。
眾人臉色難看,當即作鳥獸散。
后來的幾日,學(xué)舍的貢士們誰也沒有再相聚的閑心,一個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度日,生怕哪一日又有禁軍侍衛(wèi)來抓人。
眾人焦急苦盼,寢食難安。
終于......終于等到了確切的殿試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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