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筆收墨停,眾人各自伸頭一看,隨即莫名的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雖料想這女解元的詩才肯定不會差。
但也沒想到,竟也是不俗啊......
這些舉人各自神情都有些不自在,卻都紛紛立即夸贊起來:“好字,好詩啊......”
“姜解元果然文采斐然,今日這鹿鳴詩寫得當(dāng)真是妙極。”
“是啊是啊,令我等望塵莫及......”
眾舉人表情都有些不自在的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隨即紛紛夸贊,還拿著上前去給崔大人和程大人兩位主副考官品鑒。
鄉(xiāng)試中也有考詩賦,姜如初既能高中解元,作的詩就算不驚才絕艷,當(dāng)然也不可能平庸,更不可能讓人挑出什么明顯的錯來。
不出意外,也都得到了兩位考官各自不同的褒獎。
這個頭一開,后頭的舉人們便紛紛開始提筆,各自施展自已的才學(xué),想也未想就落下一首詩,很顯然是早就做好準(zhǔn)備。
難得今日這鹿鳴宴上還能重現(xiàn)原先的風(fēng)雅事,頓時引得一眾官員也饒有興致的上前留下筆墨。
大家寫的詩也是各有出彩的地方,好幾位舉人都露了個臉,讓這鹿鳴宴熱鬧不少,可也不至于到有誰能踩著她這個解元一鳴驚人的。
姜如初此時也有些看不明白,這些人熱情上前相邀。
當(dāng)真只是想讓她開個頭?
眾舉人各自作好鹿鳴詩,周長濟(jì)也上前留下一首,他的詩才一向驚艷,倒是讓副考官程大人好一番稱贊,明顯對他青睞有加。
可奇異的是,在選詩魁的時候,眾人卻一致都挑選了姜如初的詩,俱都稱她的詩十分的驚才絕艷,絕無僅有。
讓正準(zhǔn)備喝口茶的她,不由默默的放下茶杯。
大家就像是忽的對姜如初五體投地一般,紛紛推舉她為今日的詩魁,若是那心里真有些自得的。
此時被眾人這般齊夸,便應(yīng)該要飄得摸不著北才是。
眼下這夸贊如潮水般涌來,眾人將她夸贊得像是千古第一人一般,將這位女解元高高捧起,紛紛上前來給她敬酒。
溢美之詞隨著一杯杯的酒水,紛紛遞到她的面前。
姜如初面無表情的喝下,一杯接一杯。
連身旁的周長濟(jì)都不由微微皺起眉頭,不動聲色的側(cè)頭看了她一眼。
“姜解元風(fēng)姿無雙,我等皆是仰慕之極啊......”
果然,下一瞬便聽得有人朗聲說道:
“既解元娘子是今日的詩魁,那今日這魁星舞,便由她來行舞,如何?”
席上霎時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奇異的看向這個方向。
上首的崔大人眉頭一皺,眼神便犀利的看向那開口的舉子,是一個年紀(jì)較大的男子,低著頭,不敢與人對視。
姜如初手上動作未止,將最后這一杯飲盡,臉上也不過才微微泛出一絲紅暈罷了,神情也是平靜到近乎冷然。
自已的詩才如何,她一清二楚。
書院里也有詩酒花茶課,這幾杯薄酒連著幾句虛無縹緲的夸贊,就想讓她在宴席上當(dāng)眾失態(tài).......
女解元在鹿鳴宴上單獨(dú)為眾舉子歌舞,便是解元又如何,不還是一介女郎之身,不也得施魅于眾人?
等她清醒過來時,這件事怕是早已傳遍四方,她剛剛在女學(xué)論中宣揚(yáng)的女子亦有宏圖愿,怕是立刻便要成為一個笑話。
好一招攻心毒計.......
姜如初神情平靜的抬眼,看向上首的崔大人道:“大人,學(xué)生似乎聽聞這魁星舞,都是由高中的舉人們一起......”
不料她竟還如此清醒,方才說話的那男子瞬間抬頭看來。
一張長得格外的平平無奇的臉,平凡到讓人沒有任何的記憶點(diǎn),只是瞧著年歲不小。
他還不忘繼續(xù)灌迷魂湯道:“解元娘子風(fēng)采無雙,又是今日的詩魁,我等只是想瞻仰你的風(fēng)姿......”
旁邊還有人笑語相激:“難道姜解元,這是怕出丑?”
“既是想見我風(fēng)姿,那在下便給各位伴奏吧......”姜如初忽的接口,微笑著看向上首的崔大人。
出言的那幾人紛紛一愣,臉上浮出驚詫意外之色。
只見她神志清醒,言辭清晰的繼續(xù)說道:“《周禮》曾言,魁星乃是二十八星宿之一,掌管文筆興衰,貌丑才高,一手朱筆,一手墨斗.......”
“這魁星舞便是為他所創(chuàng),這鹿鳴宴的魁星舞雖消失許久,但從來便都是由男子起舞......”
崔大人方才肅然的目光一動,看向她的眼神帶上一絲笑意。
姜如初回過頭來一掃眾人,眼神清明,笑容真誠道:
“在下亦是仰慕一眾同年的風(fēng)采,便由我來給諸位彈奏一曲,讓諸位同年再現(xiàn)魁星風(fēng)采,如何?”
“諸位不會是怕出丑吧?”她反唇相譏。
前頭幾位舉人神情一變,魁星舞早已不見許久,這些讀書人都沒有提前準(zhǔn)備過,誰會跳?
方才說話那舉人臉色難看道:“大人,我等并未事先準(zhǔn)備.......”
上首的崔大人神情冷然的掃視一圈。
已然無情的說道:“方才你等要姜解元一人起舞時也不曾問過她是否有準(zhǔn)備,眼下你們一起跳,比她一人應(yīng)是自在得多才對?!?/p>
“諸位可隨性起舞,沒有章程亦無礙,鹿鳴宴上玩樂之事,諸位大人們應(yīng)當(dāng)也不會責(zé)怪?!?/p>
一旁的程大人饒有興致的看向姜如初道:“姜解元,不知你擅長哪一種樂器,你的彈奏事先可有準(zhǔn)備?”
姜如初點(diǎn)頭應(yīng)答:“在下略懂一些古琴,亦是隨性彈奏?!?/p>
程大人頓時失笑:“既諸位舉子都是隨性,我等亦可隨性一觀,只當(dāng)助興,諸位大人應(yīng)當(dāng)也愿意一觀?!?/p>
四周的諸位官員都是看好戲的心態(tài),紛紛應(yīng)聲附和:“魁星舞難得一見,隨性便可,隨性便可......”
教坊司內(nèi)最不缺的就是樂器,很快便有樂工上前來,將自已的樂器擺放到席宴上姜如初的面前。
席宴的舉子眾多,自然不可能人人都來跳這魁星舞,崔大人便隨意點(diǎn)了幾位,正巧便是方才所有上前給姜如初敬過酒的那些。
這十幾位舉人站在席宴中間,個個面紅耳赤,渾身不自在。
上首的崔大人露出今日頭一個笑容,看向離她最近的姜如初,“姜解元,那便開始吧.......”
不想這時,旁邊一道屏風(fēng)后,卻突然走出來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年,他長得美艷絕倫,膚白如雪,顧盼生輝。
一雙如水般清澈的眸子,正含情脈脈的看向她的方向,“姜解元,在下仰慕你許久,便讓我.......為你的琴音附歌一首吧......”
這少年一開口便猶如天籟,正是方才吟唱鹿鳴詩的那道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