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對山長大人無禮?”
面對陸安南的沉聲質(zhì)問,姜如初緩緩一笑,笑容里卻不見笑意。
“若直言也算無禮,那在下甘拜下風(fēng)。”
“在下的確不如諸位,以禮之名......卻行無禮之事,爾等熟讀古禮,原來也不過只是披上了一層圣人皮。”
周圍鴉雀無聲。
匆匆趕來圍觀的弟子們剛看完一場盛禮,便陡然面對這劍拔弩張的一幕,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她這話當(dāng)真是毫不客氣,一句話便將方才行古禮的眾人統(tǒng)統(tǒng)罵了個遍,瞬間氣得對面這一群人臉色漲紅。
陸安南深吸一口氣,努力維持風(fēng)度,揚眉質(zhì)問道:“你們尋希書院的禮教,就是如此?”
姜如初無聲一笑。
隨即看向周圍同樣眼神質(zhì)問的眾人,揚聲道:“陸師兄既然如此喜歡論禮,那在下今日便好好同你論一論......”
陸安南擰眉,身后的林望舒預(yù)感不妙,剛想上前一步出言阻止。
姜如初卻已猛的回過頭,驟然臉色一變,沉聲斥責(zé):
“今日你平白攔路,是為狂悖無禮?!?/p>
“同為學(xué)子,你卻對在下行見下之禮,是為愚昧無禮?!?/p>
“以圣人之名,實則替自已的嫉妒不甘遮丑,更是虛偽無禮!”
她連斥三聲無禮,周圍早已落針可聞。
四周烏泱泱一群圍觀的弟子皆被她氣勢所鎮(zhèn),紛紛呆若木雞。
面前的陸安南更是渾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盯著她,聽到最后的虛偽無禮,他更是臉色倏然漲紅。
沉聲辯解:“我何時嫉妒不甘.....”
姜如初扭頭環(huán)視一圈攔路的眾人,冰冷的眼神復(fù)又落在身前漲紅著臉神色震驚的陸安南身上。
毫不客氣的繼續(xù)道:
“現(xiàn)下,我受你們山長大人傳命,你等一行人卻阻擋在前,讓師長苦等,爾等目無尊長,更是無禮至極!”
聽到目無尊長,周圍攔路的人紛紛一臉驚懼之色,面前的陸安南更是神情連震,臉色大變。
目無尊長,對重名聲的讀書人來說,可是前途盡毀之事。
姜如初的聲音如有實質(zhì),仿佛在揭眾人身上那層“圣人皮”。
她緩緩道:“如此狂悖,愚昧,虛偽,以及目無尊長之輩,你等竟然還敢來質(zhì)問我尋希書院的禮教......”
“現(xiàn)下我倒是想問問,你們云川書院的禮教又在何處?”
她連斥數(shù)條無禮,將眾人皆架在火上烤,尤其是這目無尊長之名,要真是坐實,這群讀書人的前程可皆蕩然無存。
三言兩語就要毀人前程,好狠的心腸!
一場禮斗,何至于此。
周圍人連忙大聲辯駁:“我等并非目無尊長......”
“既不是目無尊長,還不快快讓路!”
姜如初當(dāng)即厲喝一聲,呵斥聲穿透人群,傳出老遠(yuǎn)。
前方攔路這眾人早已慌亂,在面前這女郎面沉如水,一聲厲聲呵斥之下,當(dāng)即皆是一顫。
眾弟子情不自禁齊齊往后,慌亂的連退數(shù)步。
藍(lán)色的人群如潮水般瞬間退去,紛紛散開,中間緩緩露出一條向前的路,弟子們皆腳下凌亂的退至兩旁。
前方已是一條筆直大道。
姜如初看向一旁,“直學(xué)大人,山長大人應(yīng)該等急了吧?”
一旁的李直學(xué)早已緊緊的繃著一張臉。
禮斗已然分出勝負(fù),高下立現(xiàn),他眼看著云川弟子被這女郎說得顏面掃地,也不能隨意插手叫停。
眼下路已讓出,李直學(xué)不得不板著臉上前,“......走吧,山長大人在后山?!?/p>
姜如初一甩衣袖,叫上桂花,抬頭往前。
周圍一片靜悄悄,不管是方才攔路的弟子,還是后頭匆匆趕來此處看戲的其他弟子,皆是眼神驚異的落在她的身上。
無數(shù)道復(fù)雜的目光,帶著怔然、驚異、以及敬畏......
今日過后,誰還敢小瞧隔壁書院的任何弟子。
姜如初目不斜視,路過兩旁打量她的眾弟子,徑直走過。
林望舒環(huán)抱古琴,神情怔怔的看著緩緩走過的這位女郎,似乎根本就沒想過事情會發(fā)展到這般地步。
她同陸安南二人最初,也不過是想以禮攔路,見識見識這位盛名的姜女郎罷了,誰知最后竟這般劍拔弩張......
她看向身旁臉色蒼白的少年郎,眼神擔(dān)憂。
陸安南向來意氣風(fēng)發(fā),一直是書院里受人敬仰的陸師兄,他一向恃才守禮,最重君子之風(fēng)。
何曾被人這般斥責(zé),竟成無禮之輩。
陸安南神情怔然的看著那女郎,身姿筆挺的從眾人身前走過,步履從容,連一個眼神也沒給過眾人。
所有人的視線都追隨著她,唯有李直學(xué)路過時,瞪了自已一眼。
兩相對比之下,他下馬威不成,仿佛真成了那個狂悖虛偽,因嫉妒不甘前來攔路的無禮之輩......
今日在場弟子眾多,這場聲勢浩大的禮斗,早已迅速傳開。
所有云川書院的弟子都在一日之內(nèi),迅速的收到這個震驚的消息:隔壁來的那位姜女郎,禮斗陸安南和和林望舒,大勝。
入云川首日,姜如初已然一戰(zhàn)成名!
而此時的姜如初,正快步的跟在李直學(xué)的身后,前往后山。
前頭的直學(xué)大人仿佛十分不悅,步履快到飛起。
桂花一路緊緊跟在姜如初身后,兩眼崇拜的看著她,女郎方才那般凌厲的氣勢,連她都忍不住徹底被震懾。
原來女郎這般厲害。
姜如初遠(yuǎn)離人群后,卻緩緩收起臉上的凌厲,入他院第一日,若她不出口重一些,怕是要辱沒尋希書院威名。
李直學(xué)一路腳下生風(fēng),看也不看身后這女郎。
到了后山入口,他斜眼回頭,“山長大人就在前頭林子后,自個兒過去吧......”
掃了她身后的侍女一眼,李直學(xué)冷漠開口:“你只能一人前去?!?/p>
姜如初便安排桂花去山門前,等著接跑腿小廝送上來的行囊,自個兒理了理衣衫,獨自一人往后山而去。
繞過這片竹林,前頭便是一連片綠油油的菜地,不遠(yuǎn)處似乎還有一間小屋子,隱約能瞧見一群雞鴨在亂飛......
姜如初從林間走出,腳下一頓,緩緩上前,一眼便看到了地里正佝僂著的那身影。
只見一位中年婦人神采飛揚,正挽著籃子,動作麻利的彎腰在身前這片綠油油的地里,摘菜......
看這婦人衣著服飾,姜如初呼吸一滯。
為何從未有人告訴過她,云川書院的山長大人,竟是一位婦人!
還是一位喜歡種菜養(yǎng)雞的婦人......
正挎著籃子摘菜的高髻婦人,已然察覺到這一處來人,她緩緩抬頭朝姜如初所在的方向看來。
看到是她,婦人眉眼瞬間帶笑。
開口便是:“喲,曾敏的得意弟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