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事?”周長濟皺著眉頭揚聲問道。
他素來不喜歡有人在他讀書的時候來打擾,所有才將周家派來伺候他的下人都遣了回去,書院里的人都知道他喜靜,一般情況下也不會來打擾他。
劉英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想了想還是走進屋來說道:
“本也不想來打擾周師兄的,只是我突然看到一首詩,想著師兄也許會有興趣,這才貿(mào)然來打擾。”
周長濟繃著臉:“什么詩?”
看著對面那人冷漠不耐的模樣,劉英有些后悔自已為何非要來獻這個殷勤。
“不知何人落在我寢舍門口的......我瞧著不錯......”
周長濟本來不想理會,但聽劉英說到不錯,他頓時開口道:“拿過來給我瞧瞧?!?/p>
能讓劉英特地拿來給他瞧,并且還說不錯的,那只能是比他有過之無不及。
果然,當(dāng)周長濟打開那張有些皺巴的紙,看到那首詩的時候,整個人都沉默了下去。
好一會兒,周長濟都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劉英自然是知道那首詩寫得好,不然也不會拿來給周長濟看,雖說他算是投其所好,但他也摸不準(zhǔn)這周大公子到底在想什么。
“周師兄......這首詩雖寫得不錯,但還是比不上師兄你的,你倒也不必太放在心上?!?/p>
他說得也是真心話,但劉英安慰的話剛說完,就聽周長濟漠然的點評道:
“詩勉強,字不錯。”
“???”劉英愣了愣,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只能干巴巴的說道:“不知出自何人之手?!?/p>
周長濟打量著那熟悉的字跡,心里已經(jīng)猜出了七八分。
“是她?!?/p>
“他?周師兄知道他是誰?”劉英更懵了。
周長濟將那張紙捏得更皺了幾分,道:“既然她把戰(zhàn)書都下到了我的面前,我又豈有不應(yīng)的道理?!?/p>
身為尋希書院的學(xué)子,卻把自已的詩落到云川書院來,還專門放到與他相熟的劉英門前,其目的可想而知。
劉英一臉茫然,他雖不知周長濟在說什么戰(zhàn)書,但是他迅速的領(lǐng)會了一件事,那就是這位公子那熟悉的勝負欲又上來了,
他立刻十分上道的說道:“周師兄放心,你作詩當(dāng)屬一流,斷沒有比不過這人的道理!”
周長濟卻沒有吭聲,面無表情的模樣也叫劉英有些忐忑,正當(dāng)他在反思自已不該多嘴的時候,卻聽周長濟突然說道:
“尋希書院的人會去參加說文會嗎?”
劉英只是愣了一下,但他這次終于機靈了一回:“周師兄是想說那姜女郎?她的名次遠在前十名開外,是沒有資格前去的?!?/p>
他心里也在悄悄納悶,明明前些日子聽說那姜女郎的月試排名后,這周大公子就沒有再提起過那小女郎,怎的今日又突然問起。
周長濟眉頭微皺,什么也沒說。
劉英見狀揣摩了一下,神色試探的說道:“要不......師弟我讓院里的師兄給她發(fā)一張邀請?zhí)???/p>
說文會是云川書院舉辦的,雖對外說是只邀請有真才實學(xué)的,但說到底,其實沒有什么是不能通融的。
周長濟卻面無表情的說道:“說文會以文會友,能不能去,得靠她自已的本事?!?/p>
說完,他便轉(zhuǎn)身進屋坐下繼續(xù)看書去了。
劉英傻站在門口,有些摸不準(zhǔn)這周大公子的心思......
那到底還要不要繼續(xù)關(guān)注那姜女郎的考試排名?
......
五月半的田假很快就到了,為期半個月的長假,讓一眾平時埋頭苦讀的弟子,都忍不住興奮的開始收拾行李。
姜如初一邊隨意的收拾常用的衣物,一邊用余光注意著坐在床邊一動不動的姜母。
母女二人還在生悶氣,幾日以來,說過的話總共不超過十句。
其他弟子都陸陸續(xù)續(xù)的下山了,姜如初也到了和賀知書約好的時間,將出門時,她將一個小錢袋放到桌上。
“里面的銀錢足夠母親吃上半個月,但約莫不用那么久,女兒大概會提前回來的?!?/p>
經(jīng)過那五百兩的事情后,姜如初是再也不敢讓自已的母親手上有多余的銀錢,其他的銀子她都隨身帶著,絕不會再給她一點機會。
姜母看到桌上的錢袋,想到她不知是去哪兒弄來的,本來還有些心疼,但又想到自已女兒一副防著自已的模樣,說是要去半個月,便是多一天的銀錢也不肯給,頓時就有些心寒。
她拿錢,不也是為了找回她父親?沒有爹的孩子,處處都是不容易。
姜如初在門口頓了頓,沒有聽到自已母親一句囑咐的話,頓時心一灰,提上包袱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她走到尋希書院的大門口時,賀知書已經(jīng)在那里等了好一會兒。
這還是賀知書第一次瞧見姜如初不穿弟子服的模樣,遠遠的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時,他還有些不敢認。
“姜......師妹?”
姜如初走到他的身前,見賀知書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盯著她,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已的衣裙,有些不解的問道:
“怎么了?可有何不妥之處?”
賀知書也說不出不妥之處,只是他有些意外罷了,他一直知道姜如初家境清寒,但他沒想到的是她能清貧至此。
一身深褐色的衣裙洗得發(fā)了白,樣式普通,袖口以及裙角都有很明顯不一樣的走線,一看就是縫補過。
姜如初面黃肌瘦,身體瘦小得一點都不像是她這個年紀(jì)該有的身量。
即便如此,那身衣裙在她瘦骨嶙峋的身上都顯得窄小,可見已經(jīng)穿了許多年。
“并無不妥......衣冠整潔,甚好?!?/p>
賀知書體貼的說道:“我祖父最不喜衣著鮮亮浮夸之人,如你這般,再好不過?!?/p>
兩人一起結(jié)伴下山,一邊走一邊交談。
此時正值午時,日頭高懸,但五月的風(fēng)吹得林間的樹沙沙作響,清風(fēng)拂面,好不愜意。
一眼望到下去,眾生仿佛皆在腳下,讓人忍不住心境開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