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如初一臉平靜的望著他,“師兄又何必賣關子?!?/p>
“師妹不妨猜猜看?!?/p>
賀知書閑閑的望著她,少年郎側臉白皙流暢,只要他不說話,就是妥妥的一個文質彬彬的世家公子。
但他的行為舉止又完全不似世族做派。
姜如初兩世為人,也從未聽說過有姓賀的世族,不過天下豪紳以及隱世家族何其之多,她沒聽過的更是不計其數(shù)。
他的行為舉止灑脫不羈,與她相處從未端過任何世族公子的架子,十分的適應書院的日子,偏偏又對讀書毫不上心。
賀知書身上矛盾的氣質,以及旁人對待他忽視又忌諱的態(tài)度,種種跡象來看,便只有一種可能。
姜如初看了一眼他桌上紙筆,都是用的最普通的竹紙和最下層的狼毫。
她十分篤定的開口道:
“賀師兄,你們賀家是否曾經顯赫過?!比缃褚呀浡淦恰?/p>
曾經顯赫,后來衰落的家族無數(shù),但這樣的家族即使再落魄,那也與一般的平民不同,總有一些底蘊在的。
賀知書聞言,臉上先是浮現(xiàn)一個怪異的表情,隨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低聲道:
“師妹說的確實沒錯,我們賀家算是曾經顯赫過吧......”
姜如初見自已猜對,也不想再繼續(xù)戳人家的痛處,心下一嘆。
她胡亂的安慰了一句:“師兄不必再想,起起伏伏不過尋常,什么顯赫榮耀也都是過眼云煙.......”
她立即轉移話題道:“聽說這一次書院的前十名可以去參加什么說文會,也不知道是怎樣的盛況?”
賀知書聽她提到說文會,頓時換上了一副興致缺缺的表情,瞥了她一眼道:
“你不會想去吧?這說文會有什么意思,一群讀書人裝模作樣的博名聲罷了......怪沒意思的?!?/p>
這說文會,聽聞是隔壁云川書院的弟子舉辦。
書院每旬有旬假,每年還有兩次田假,五月和七月各放半個月,以便讓學子回家?guī)图依锸罗r桑。但實際上云川書院的弟子皆是出身富貴,少有家中務農的,因此這田假便有了舉辦說文會的說法。
而尋希書院的弟子在月試中排名前十的,也有資格受邀前去。
此時正好到了午間,書舍里“埋頭苦讀”的一眾師兄師姐們終于迫不及待的往外走去,而姜如初和賀知書兩人依然結伴而行。
兩人正一起往食舍去,路上的弟子們幾乎討論的都是這一次的月試排名,以及五月份的說文會。
姜如初并非對說文會一無所知,前世她替霍衍舟收到過不少這等類似文會的邀帖,甚至還“替寫”過幾回,但她從未沒有親身參與過,還真有些好奇。
她有些向往的感嘆道:“眾多文人才子云集,一起吟詩作賦,定能受益良多?!?/p>
賀知書沒想到她當真想去,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他沉吟了一下,突然認真的問道:
“師妹,你當真想去這勞什子說文會?你要是真想......”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前方一道朗潤的聲音打斷:“姜師妹?”
姜如初抬頭一看,就看到食舍的院子里正微笑著招呼她的沈夢生,“姜師妹,我給你占了一個地方,賀師弟,你們一起過來吧。””
沈夢生的身旁依然是與他形影不離的唐玉,兩人都笑吟吟的望著她。
賀知書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他微微抬眼打量了那邊的二人一眼。
姜如初想到寢舍里的母親,只能搖了搖頭,揚聲解釋道:“沈師兄,唐師兄,我母親還在等我,我領了飯就回去?!?/p>
想到昨日詢問二人的事,她又立即補充道:“我下半日再來找二位師兄吧。”
一旁的賀知書聞言,頓時有點奇怪:“你什么時候跟他們這么好了?”
明明平日都與他一同進出,雖然是那兩人推薦她到尋希書院來的,但也不見素日與她有多熱切。
姜如初端著兩個海碗,一個是自已的,一個是母親的,她微垂著眉眼,敷衍的解釋了一句:
“昨日請教了二位師兄一些問題。”
“什么問題,為何不來問我?”賀知書頓時有些不樂意的問道。
姜如初頓時抬眼,給了他一個自已意會的眼神,沈師兄和唐師兄分別是榜一和榜二,但凡是個正常人有問題要請教,應當都知道要如何擇選。
賀知書似乎也意識到自已和沈唐二人的差距,他有些煩躁的皺了皺眉,突然就沉默了下去。
姜如初讓食舍的師傅給自已添飯,這才想起他剛才沒說完的話,回頭問道:
“師兄,你剛才沒說完的是什么,如果我真想去,你能想到辦法?”
賀知書現(xiàn)在正煩著,見她回頭發(fā)問,蠟黃的小臉一臉茫然,他輕哼一聲,陰陽怪氣道:
“我當然比不上你的沈師兄、唐師兄,他們不是都有資格前去,怎的不讓他們帶著你一起?”
姜如初一聽這話酸味十足,頓時有些無奈的看了他一眼。
事實上,她請教沈唐二人的并非學問上的問題,她只是聽說沈唐二人家中都有人做生意,問了問他們有沒有什么辦法可以賺點銀錢。
自從母親上山之后,二人的開銷不小。若是再不想想辦法,一直只出不進的話,她們母女二人早晚要坐吃山空。
沒有麻煩賀知書,自然是一直知道他家中境況不便。
但賀知書似乎真的在這件事上較了真,任憑她怎么跟他搭話,他都不再理會她。
“師兄,師妹就先回寢舍去了,我母親還等著我?!苯绯跻皇忠粋€海碗,微笑著道別。
賀知書不冷不熱的“嗯”了一聲,頭埋在碗里,似乎連用飯都不覺得香了。
姜如初心中一嘆,只好轉身回寢舍了。
但她剛走到院子里,就聞到一股飄香,姜如初吸了吸鼻子,眼里流露出一些羨慕,也不知是哪位先生在做春筍莼菜。
這個院子住的弟子不多,且都是獨來獨往,用功刻苦,幾乎不會浪費時間在自已烹煮上,有時間自已烹煮的只能是書院的夫子們。
誰知姜如初剛走進自已的寢舍,就看到母親端著一口大鍋,正準備蓋上木蓋。
見她回來,姜母臉上頓時一喜:
“如初你今天倒是回來得正好,咱娘倆今天有口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