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清瞳眸微詫。
她不清楚霍既明為什么突然這么問她,只抿了抿唇?jīng)]有接話。
霍既明年少早熟,當初兩人認識的時候,他正為了考學和人脈,頻繁出入在中上層的二代圈子。
和霍既明能湊到一起玩兒的,都是海市名??飚厴I(yè)的學姐學長。
其中就有柏清的朋友。
柏清是在聚會上對霍既明一見鐘情,后面便通過朋友多方打聽,想知道霍既明喜歡什么樣的女生。
誰知這一打聽,竟發(fā)現(xiàn)自己和霍既明緣分不淺,早在他六歲那年就有了交集。
那年,海市有個非常火爆的冬令營,是由國家運動員組織,帶領(lǐng)幾十個少年少女前往全球最著名的雪山探險。
但費用高昂,只有家境相當優(yōu)渥的孩子才能付得起費用。
臨近成行,隊伍還有十個名額,承辦方便作為福利,聯(lián)合海市教育局向全體符合年紀的孩子,辦了一場奧數(shù)考試,給成績前十的優(yōu)秀少兒免除費用。
柏清就是幸運兒之一。
整個旅途都很豪華,只是在雪山探險的時候出了點意外,說是鄰隊有個男孩子掉隊,差點出大事。
后來大家在山腳住了幾天帳篷,返程的時候還有直升飛機帶著救援團來接人。
柏清當時才十二歲,對此事印象挺深的。
回去后她還特意關(guān)注了一下新聞,說男孩子掉隊后被同隊的人背了下來,有驚無險,在醫(yī)院待了兩天,沒什么大礙。
而那個男孩子就是霍既明。
柏清聽說,霍既明回來后一直對救了自己的女孩子念念不忘。
可是對方?jīng)]有跟去醫(yī)院,返程后隊伍就散了,所有孩子的資料都是保密的,霍既明也沒看到對方長什么樣子,唯一記得的,是她耳朵后面有一顆很小的紅色點痣。
用霍既明的話來說,那是他意識朦朧之際的火種。
仿佛給了他無盡的溫暖。
霍既明也登過新聞尋人,甚至還尋訪了一些同去參加過的人,但都沒有下文。
救他的人早已消失于茫茫人海,這不就是老天專門為她準備的機會?
于是柏清馬上找出了當年冬令營的報名表,給脖子后面點了紅痣,又找了個中間人,無意間提起此事,成功讓霍既明認定了自己就是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
沒人能抵擋猶如命運般的緣分。
何況霍既明當時有執(zhí)念,柏清做足了一切準備,很快便與他共浴愛河,干柴烈火。
他年少方剛,柏清也正值女人最好的年紀。
姐弟戀撕開了一場禁忌,從她的精心布局,到欲拒還迎,再到兩人私定終身偷偷來往……
每一環(huán)都像是小說一樣精彩刺激,讓人欲罷不能。
她淪陷了,霍既明自然更加瘋狂。
所以即便霍家人阻攔,他們也只會遇挫越勇。
只是柏清沒想到,她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掌控力,也低估了男人的薄情。
十年的感情,她交出去了一切,霍既明卻反而越來越理智。
曾經(jīng)那個愿意為了她不惜背叛所有人的少年,終究也背叛了她。
霍既明見柏清半晌未言,徑自又道:“其實很多時候,那些事情在我的記憶中變得模糊不清?!?/p>
“我甚至記不得,你當時是怎么找到我、你說了什么話?!?/p>
她是他當初一心盼著的影子,是讓他無比向往的溫暖。
那種感覺,不是出現(xiàn)在他身邊的任何一個人能夠比擬的。
當然也包括柏清。
從她出現(xiàn)在他身邊開始的每一刻,霍既明心中那樣強烈的感覺便再也沒有了。
而他到現(xiàn)在才后知后覺,也許這十年的義無反顧、自以為地情到深處,不過都是可笑的執(zhí)念罷了。
人心里無法超越的,只是未曾得到的,以為得不到的,或者是……失去的。
柏清和他的感情大抵如此。
“你想說什么?”柏清似乎明白了男人的意思,更覺諷刺,“記不得了的事情,就可以一筆勾銷,完全抹去?”
“你對我的恩情,永遠都不會變??晌覍δ愕母杏X,就和那些已經(jīng)模糊的記憶一樣,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殘缺不全?!?/p>
霍既明聲音低啞,連自己都覺得自己卑鄙無恥,自私薄情。
但他現(xiàn)在太累了,實在不想再說謊了。
柏清耳后已經(jīng)沒有了紅痣,他也無論如何努力都忘不了江染。
“霍既明……我只想問你一句,如果沒有雪山的恩情在,你這些年難道就不愛我嗎?”
柏清將眼淚含住,聲音平靜地問他。
霍既明低著頭,許久才苦澀聲道:“……我不知道?!?/p>
“……”
十年,最終換來一句“不知道”。
柏清的呼吸好像都被冰凍住,她嘴角勾了勾,只覺得從頭到腳都被抽去了知覺。
“爸爸!媽媽!”
就在兩人僵持時,霍慕承的聲音從房門后面?zhèn)鱽怼?/p>
他在旁邊的屋子睡覺,被兩個人說話聲吵醒,雖然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可見媽媽哭了,他心中馬上難過起來。
爸爸這些天都不理睬他和媽媽……難道是真不想要他們了嗎?
柏清見兒子來了,強行恢復了狀態(tài)。
她隨手摸了摸眼角,就揚起笑容:“承承,你怎么這么早起來了?”
女人剛想去抱兒子,就被霍既明捉住手腕。
“你考慮一下補償?shù)氖虑椤_@兩天就把事情辦了,拖下去對彼此都沒有好處?!?/p>
男人的聲音很低,十分輕柔溫和,但卻比最鋒利的刀子還能割人要害。
說完這話,不等柏清回應,霍既明轉(zhuǎn)身就離開了。
霍慕承仰頭看向他,遲疑著又叫了一聲“爸爸”,但這次男人的背影決絕,竟似沒聽到般,未曾停留。
“爸爸……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霍慕承被柏清抱住后,馬上喃喃地問了她一句。
他的大眼睛里充滿了不解,往日里驕橫的模樣都沒了,只是一個小孩子的無助。
柏清一時喉嚨堵塞,安慰的話再也說不出,只用力抱緊了霍慕承。
不,她不能輸,就算為了兒子也必須要堅持下去。
…………
傍晚。
霍既明想等霍慕承休息了,再和柏清談談離婚的事,卻發(fā)現(xiàn)女人已經(jīng)不在家中。
柏清走得很匆忙,只收拾了隨身的衣物,把霍慕承也一并帶走了。
霍既明給她打電話手機關(guān)機,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迅速去房間翻找。
之前他將裝著江染論文的優(yōu)盤給了柏清,她還沒有還給他。
所幸,霍既明找了半天,在床頭柜的抽屜找到了。
看來是他想多了。
夜色漸深,城市的燈光連成一片,倒影在疾馳而過的車窗上,光影斑駁。
霍慕承默默看著車窗外,嘴角緊緊壓著,不發(fā)一言。
柏清剛打完了一通電話,在車上將電腦上的數(shù)據(jù)傳送出去,隨即注意到了兒子的狀態(tài)。
“承承,不要害怕,我們只是暫時離開。你相信媽媽對嗎?”
聽到柏清的話,霍慕承馬上點點頭,“嗯!我相信媽媽!”
可是剛剛說完,他又落寞地撅起嘴:“但是,我也不想沒有爸爸,不想讓爸爸和壞女人在一起……”
“放心吧?!卑厍逋熳』裟匠械男∧X袋,“只要有媽媽在,爸爸就不會拋棄你?!?/p>
霍既明想離婚,做夢!
江染想要擊垮他們,更是做夢!
她已經(jīng)將江染未發(fā)表的數(shù)據(jù)都投給了京市一家上市公司,這家公司也是她父母所在的公司。
柏清家境不算豪橫,但父母都是國家級的學術(shù)精英,效力的公司,自然也有國家層級的背景。
海市發(fā)展不了,那就回自家的地盤上發(fā)展。
她這幾天已經(jīng)和對方公司談妥,對方十分看中她提供的論文數(shù)據(jù),給她開出了分公司負責人的邀請。
只要她回到自家的地盤上,再和父母低個頭取得幫助,何愁不能和霍既明共創(chuàng)一個不輸霍氏的上市公司?
柏清本想證明自己比江染強,江染能將霍氏扶持上市,她也能重新為霍家東山再起。
但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和霍既明說這些,霍家人就翻臉不認人了。
既然如此,那她就讓他們好好看看,江染和她比起來……到底有多么低級!
另一邊,江染在周氏開會到很晚,終于將藥品項目的流程批完了。
她這幾天不在,堆積的事項不少,周奉堂雖然已經(jīng)幫她處理了部分,但核心的工作還是需要江染親自來過。
不過這次她是同蔣弈的人一起回周氏的,不到兩天就完成了任務。
項目期限沒有拖延,每項工作也都確保了完美。
蔣弈就是怕江染累著,才強行將自己公司最擅長處理這類審批項目的團隊借調(diào)給她。
江染顧及蔣振宗本想拒絕,可蔣弈還在家中養(yǎng)傷,他一咳嗽一皺眉,她就心軟的沒了原則。
何況蔣弈也是個工作狂,回來后飛機剛落地,他就開始看工作消息。
為了讓蔣弈能安心在家里休息,江染也必須盡快完成工作。
她都想好了,最近沒什么事情的話,就請上一段時間的假,專門陪蔣弈調(diào)養(yǎng)身體。
今天和夏南等人碰面的時候,江染還特意交代了不少工作,已經(jīng)在做前提準備。
走出周氏大樓后,江染立馬就給蔣弈打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