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將近一夜未眠的姜如初,不得不頂著眼下兩團青灰,頑強的去國子監(jiān)內(nèi)聽學(xué)。
一大早,她就收到來自公主府的“賞賜”。
姜如初一路走進國子監(jiān),正木著腦殼不解的琢磨呢,就聽到前方拐角的另一條路上,傳來一陣陣的喧鬧驚叫聲。
“啊,快走快走.......”
“.......別過來,別過來?!?/p>
“啊,快跑快跑,他們追上來了!”
隨著她逐漸疑惑走近,映入姜如初眼簾的,是前方正慌亂的一步步退后,隨即迅速的朝她這個方向跑來的一群監(jiān)生。
男女皆有,一個個神情驚慌失措,衣袖狂飛亂舞,腳下步伐亂七八糟的,簡直像是逃命一樣。
姜如初困意十足,迷蒙的走近,只看到一張張慌亂的面容,飛快的向她靠近,然后迅速與她擦肩而過。
她正納悶疑惑,回頭就看到眾人逃跑的方向,有一個東西正慢慢悠悠,像是散步一樣緩緩靠近她這個方向。
它身長數(shù)尺,周身雪白帶有熟悉的紋路,毛色順滑無比,眼睛黑如墨汁,一張嘴便露出兩排鋒利的獠牙,嘴邊的大胡須顫抖起來,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迎面走來的,竟是一頭白虎。
姜如初頓時愣在原地,國子監(jiān)闖入一頭白虎.......這樣奇異的場景,讓本就迷蒙的她,瞬間感覺自已還在夢里。
這肯定是夢,一定是夢。
下一瞬,她就忍不住清醒幾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是哪家的小郎君?國子監(jiān)內(nèi),文人雅地,豈容你放肆無禮!”
前方一道慌亂的呵斥聲響起。
姜如初腦子還木著,她定睛一看,這才看到那慢慢悠悠走來的白虎身后,還跟著一個同樣慢悠悠,正散步而來的人。
他一身墨色繡云紋的窄身錦衣,頭上戴著還墜著一塊月牙狀玉玦的紅色抹額,服制樣式與盛京的風(fēng)格明顯迥異。
緊接著,一道語調(diào)散漫,恣意又狂傲的聲音響起:
“聽好了,小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袁氏次子,袁非月的親弟弟,袁非達是也!”
“要是想找小爺?shù)穆闊憔椭还苋ケ菹掠?,要么去太后跟前,或者去西疆找我爹也?......但是現(xiàn)下?!?/p>
“小爺勸你,要跑的話還是趕緊的吧.......”
前方那個呵斥的人還算是有些骨氣,堅持著沒有逃跑,他大義凜然的擋在眾人前方,忍不住朗聲氣急斥責(zé)。
“無禮至極,就算你是袁氏子,也沒有將這頭畜生帶進國子監(jiān)的道理.......你,你快讓這畜生停下!”
隨著白虎的一步步靠近,這人發(fā)自本能對猛獸的畏懼,也讓他不得不一步步的退后。
因全神貫注,這人退后的時候還險些踩到某人的腳上來,而此時的姜如初,剛剛清醒過來,正準(zhǔn)備扭頭跑。
被一腳踩在腳面上,姜如初“嘶”了一聲,終于有了幾分真實的感覺,她蹙眉抬頭。
便迎面對上一張同樣有些意外的面孔。
還是個熟人,正是會寧郡去年這次鄉(xiāng)試中,同樣榜上有名,位于紅榜第四十八名的寇偉。
曾因同鄉(xiāng)會上袖手旁觀的事,返鄉(xiāng)時他還曾特地前來與姜如初致歉的,那位寇郎君。
寇偉在此刻瞧見姜如初,也是十分的意外,他神情一緊,趕忙低聲勸道:
“姜解元,你沖上來做什么.......”
“這畜生可聽不懂人言,就算你再如何想要仗義執(zhí)言,還是快快先逃命去吧!”
姜如初深吸了一口氣,咬牙提醒道:“寇郎君,你倒是先將你的腳挪開再說........”
寇偉一聽,這才從驚慌中反應(yīng)過來。
趕緊挪開自已的大腳,“對不住對不住,姜解元,趕緊去找司業(yè)大人,不......去找祭酒大人來救......”
吼?。。。?!
已經(jīng)來不及了,伴隨著一聲震天的虎嘯聲響起,寇偉尚未說完的話霎時一斷,腳下一軟。
他神情茫然下意識的回頭,便正好對上一張巨大的虎臉幾乎要貼在他的臉上,那雙黑如墨汁的大眼,正目露兇光的盯著他,張開的大嘴里還能瞧見那鋒利的獠牙......
寇偉臉色慘白一片,瞬間癱倒在地。
要不是姜如初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他,他已經(jīng)摔了一個狗吃屎,現(xiàn)下他臉色蒼白呼吸急促,還算是勉強掛在她手上。
那少年緩緩走近,只見他生得劍眉星眸,兩道飛揚的眉毛斜飛入鬢,目若朗星,瞳如點漆。
接著那道腔調(diào)散漫,桀驁中帶著輕笑的聲音響起:“不知死活,大魁是能聽得懂人言的,讓你逃你不逃,還連罵了他好幾次畜生,這下給他惹生氣了吧?”
寇偉慘白著臉,依然怒目而視,卻早已被正緊緊盯著他的白虎嚇得面無人色,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惹生氣了又如何,要吃人嗎.......
但眼下那張著的大嘴里,隱隱都能聞到血腥味,讓寇偉不得不認(rèn)清一個事實:這條大蟲,真的是能吃人的。
只有此時用力扶著他的姜如初,感受著他身軀不由自主的顫抖,才能真正的明白他到底有多恐懼。
而此時大蟲近在眼前,口涎直往下掉,正虎視眈眈,二人誰也跑不掉。
姜如初也被方才那聲呼嘯震得有些腦子發(fā)懵,此時她雙手緊緊的扶著寇郎君,只能屏住呼吸,不錯眼的盯著前方這顆巨大的虎頭。
不停的告訴自已:這是在做夢,這是在做夢。
這肯定是在做夢,她一定還在她的床榻上還未醒過來,都快昨晚睡得太晚,都開始發(fā)夢魘了.......
下一瞬,那道散漫的視線疑惑的挪動到旁邊這一動不動的人身上,有些意外這女子竟然半分也不害怕。
隨后留意到她一直盯著大魁的僵直視線,袁非達頓時嗤笑一聲,輕笑道:“一個呆子,一個傻子?!?/p>
袁小郎君有些無趣,輕聲呵斥道:“大魁,回來吧,瞧瞧你這丑樣,怕是等會兒都給這些才子才女嚇?biāo)懒?......”
說罷他面無表情的抬腳就走。
那頭白虎也當(dāng)真十分通人性的,聞言緩緩收回帶著兇光的雙眼,凜凜的虎軀一動,抬起肥厚的腳掌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