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雅正堂內(nèi)的辯臺上。
隨著對面的元解元,沉聲呵斥一句:“這位師兄,你若不贊成你母親有雙夫,那你這悖逆不孝之輩,為何又要有‘雙父’呢!”
悖逆不孝之輩.......
樊師兄神情大震,一只手早已強撐在蒲團上,目光憤怒的盯著對方直喘粗氣,此時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一場有預(yù)謀的師與父辯論,已然分出勝負(fù)。
看著樊師兄被兩位師弟從辯臺上扶著,面色蒼白的喘著粗氣回來時,幾位師兄師姐都神情緊張,趕忙上前......
姜如初此時也聽身旁的羅師姐對樊師兄拜師又改換師承的來龍去脈,看了辯臺上那神情略顯得意的元解元一眼,表情逐漸染上一絲冷意。
顯然,樊師兄這是少年時遇師不慎,改換師承之事本也算得上是棄暗投明,國子監(jiān)的先生們能收他入監(jiān)學(xué)習(xí),自然早已默認(rèn)過此事。
但此時被臺上這元解元拿出來一通痛斥,樊師兄這早已被揭過之事,如今莫名成了污點,他也成了悖逆不孝之輩。
偏偏今日他還輸?shù)靡粩⊥康?......
四門學(xué)的同窗都是各有氣憤,紛紛挽著袖子上臺,樊師兄過后,便是另一位師兄上場。
文辯的規(guī)矩,若有不服,下一場的同門,可以繼續(xù)辯上一場的辯題,直到辯贏為止。
一眾四門學(xué)的同門此時都知道,如果今日這場辯論無法得勝的話,樊師兄怕是此生都要背負(fù)悖逆不孝的罵名。
如此污點,他即將要迎來的“歷事”機會,怕也是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去了.......
因此隨后的幾位師兄師姐,皆是一臉同仇敵愾的上場,齊齊繼續(xù)上一場的辯題,誓要為樊師兄洗去這個污名。
但很顯然,沒有一個人是今年這位新晉解元的對手。
他條理清晰,又能引經(jīng)據(jù)典,偏偏還巧舌如簧,總是能抓住眾人辯論的錯處,隨即反擊。
“學(xué)者當(dāng)憂國憂民,而非汲汲于功利,若為師者只知汲汲營營,他又如何配得上為師?”
上臺的師兄,都默契的抓住樊師兄原先那位老師品行不端,不配為師的點,與對面的元解元展開辯論。
但這元解元顯然是早就準(zhǔn)備充分,不知是受人指點,還是他自已早已想好無數(shù)對策,不論說什么,他總能精準(zhǔn)反擊。
“誰說學(xué)者就只能憂國憂民,不能謀私?圣人曾說,古之學(xué)者為已,今之學(xué)者為人,將來之學(xué)者,亦可為已為人,也就是說,憂國與謀私皆可并存......”
元解元輕蔑的瞥了對方一眼道:“難道就因為他為已,你們就敢下斷言他不能為人,敢說他不配做學(xué)者嗎?”
“人無完人,學(xué)者之廣豈是你能下定論,如此輕下斷言,可配得上讀書人的仁厚,配在此與人為辯嗎!”
對面這位師兄當(dāng)即一臉青紫,啞口無言。
隨后但凡上臺的幾個師兄,皆被這人斥成不仁不孝之徒,一個個都是面有郁色的回來,紛紛氣得不輕。
此時,最前方的輕紗帷幔之后,有人撫掌而笑,看得身心暢快,直呼精彩不已。
楊正神情舒爽,輕哼一聲道:
“看這四門學(xué)的人不是一個個都自詡才高八斗,瞧他們今日這氣得一臉青紫的模樣,簡直令人暢快!”
他回頭輕飄飄的瞥了一眼旁邊的賀知禮,難得神情露出一絲贊許道:“你看人倒還算準(zhǔn),選這個人當(dāng)先上場著實妙。”
這蠢物平時除了討公主開心,沒想到還有旁的用處,今日倒還辦了一件正事,這元解元就是他提議的。
賀知禮似笑非笑的拱手,古怪一句:“能讓楊郎君開懷,小人的榮幸。”
方才忙著點茶的趙光祖,此時也正探著頭興味盎然的看向那辯臺,見狀不禁意有所指道:
“這姓元的果然是一張利嘴,這才配稱是今年的解元......”
就連明月公主此時也放下茶盞,瞥向高臺這個方向,見那元解元每句話都說得對方啞口無言。
她掃了一眼便收回視線,淡淡道:“果然是解元之才,不過除了口舌利索些,長得也實在不堪入目?!?/p>
另一邊的賀知禮笑吟吟接口道:“殿下,那當(dāng)然,也不是哪位解元都能跟咱們這位霍解元相提并論的......”
“不過看戲嘛,只要戲足夠精彩不就行了,難道殿下您舍得,讓霍解元下場去舌戰(zhàn)眾人?”
明月公主當(dāng)即搖頭一笑,瞥了那辯臺上的人一眼,悠悠道:“那還是算了,那些人怎么配瞧見若采的風(fēng)姿?!?/p>
霍衍舟聞言眼中的光采一閃,眉頭一動。
賀知禮不動聲色的目光掃過他的面上,心下輕笑一聲,公主可不是那么好利用的,既想有所得,必然要有所失。
你這樣的人,當(dāng)真就甘心永遠被架在高臺之上嗎.......
正這時,袁非月腳下生風(fēng)的從外頭進來,身后還跟著兩名女衛(wèi),周靈抬頭挺胸的,正在其中之一。
“殿下,今日該來的監(jiān)生,俱已來齊,雅正堂的大門已閉......”走到明月公主的身旁,袁非月如實匯報道。
明月公主滿意的點頭,輕輕抬手示意旁邊的蒲團。
微笑道:“辛苦非月,快快請坐,方才的辯論很有幾分精彩,可惜你沒瞧見。”
周靈與另一名女衛(wèi)皆退到一旁,靜然而立,袁非月十分自然的就坐下,顯然與公主十分親近。
她隨意拿起一盞茶就一飲而盡,旁邊的趙光祖眼皮一跳。
方才從門外進來時,袁非月也曾瞥過一眼辯臺上的二人,瞧見他們臉紅脖子粗的模樣,十分嗤之以鼻。
有什么可辯的?嘴皮子磨破,也抵不上直接給對方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