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長濟對種菜鋤地其實并不上心,只顧與她較勁滿心都是不甘落后,根本不在乎辛苦一番的成果。
“你這般踩下去,雖省事又利索,但這秧苗定然是活不了的?!苯绯跣奶垩砻纾嵝训?。
周長濟神情質(zhì)疑,“為何?”懷疑她是想趁機超過他。
“沒有為何?!?/p>
姜如初見他不信,也懶得再說,“總之你我分開種,你自已多試兩次便知道了?!?/p>
只怕上次他也是這般種下去的,才沒種活,若跟他再繼續(xù)一起種,她的胡瓜怕是永遠也長不成了。
一旁的賀知書雖早知二人一同在陳山長門下受指點,但今日乍然瞧見兩人在一處忙活,他心下當真覺得十足的別扭。
聞言他十分贊同的點頭,對,不跟這愛咬人的混一起。
范芝靜靜的打量著周長濟,這個在她長姐口中,可以讓范氏一朝躋身大族的世族貴郎君……原來也只是一個意氣少年。
姜如初不理會周長濟冷然注視的目光,自顧自將一塊地分成界限分明的兩邊,隨即準備繼續(xù)栽秧。
范芝和賀知書齊齊站一旁看她熟練的忙活,見狀有些新奇,也不想干看著,便都主動提出要來幫忙。
姜如初本想拒絕,但乍然想起早上陳山長那一番借勢之言,話頭頓時一滯。
頓了頓說道:“也行.......不過你們兩個都沒種過胡瓜,在前頭幫我挖一挖坑,遞一遞秧苗就行......”
于是就形成了一幅奇異之景。
賀知書在前頭使勁刨坑,范芝在一旁細心計數(shù)遞秧苗,姜如初蹲在地里認真細致的栽秧。
三人齊心協(xié)力,配合默契,進度一時加快不少。
而另一邊那人獨立于畫面之外,冷眼看著,手上再次隨意的往坑里一扔,腳下更加用力的一踩......
他也不比她們?nèi)思悠饋淼穆?/p>
一下午的忙活,姜如初這一半的胡瓜已然全部種完,三人種完秧苗,還順勢一起將胡瓜架子都齊齊搭好了。
姜如初在交談中也得知賀知書明年便要下場先考縣試和府試的事,若是能中個童生,后年他便能繼續(xù)參加院試。
她聽聞很是為他高興,“賀師兄,你從前還覺得科舉是為圖名利,還曾不屑與我為伍呢,如今總算是想通了。”
“想必你祖父得知,定然也很是欣慰?!彼χ锌?。
賀知書赧然一笑,“之前散漫隨性.......”
從前總是被人叫草包,如今草包穩(wěn)坐頭名,坐的時日久了,也不禁生出更多的豪情壯志來。
尤其,還有個人已然遠遠的走在他的前頭。
范芝正蹲在石缸前洗手,聞言微笑抬頭。
接口道:“賀師兄也打算考到云川書院來呢,聽鄧師姐說師兄的祖父應(yīng)許他,只要他考上秀才便替他......”
“范師妹!”
賀知書趕緊打斷她,有些不自在的笑著道:“等我考上秀才,最快也要兩年了,還不知道能不能一路順利?!?/p>
“現(xiàn)在說出來為時尚早,到時候若考不上,豈不是讓姜師妹笑話......”
姜如初乍然聽聞賀知書也想進云川書院來,笑容瞬間擴大,看了他一眼卻有些不滿。
“賀師兄,你有志向是好事,師妹我又怎會笑話于你?!?/p>
以賀老太爺?shù)穆暶胍嫠邆€門路進云川書院根本不必等他考上秀才,想必老太爺定然也是希望他早日考取功名的。
她埋頭洗手,石缸里滿是綠油油的青苔,冰涼的山泉水從竹筒里流到她的手上,澄凈到無一絲雜質(zhì)。
賀知書默默的與范芝對視一眼,早知范師妹這嫻靜人也守不住口,今日出門時,就不該答應(yīng)帶她一起。
范芝默默的移開目光,輕咳一聲。
姜如初甩了甩手,目光正搜尋著,右肩上便遞過來一張熟悉的繡著小花兒的手帕。
賀知書挑眉一笑,“擦擦吧......就知道你從來總是忘記帶手帕在身上?!?/p>
“平日里桂花也有給我?guī)У?,只不過今日換衣裳便忘了。”姜如初順手接過,起身利落的擦了擦手。
一旁的范芝輕輕一笑,收回目光道:“既如此,天色已晚,姜師姐,我與師兄便先回書院去了?!?/p>
賀知書臨走前,想起什么又提醒道:“祖父前兩日還提起你,說你已有兩月都未去藏書樓?!?/p>
姜如初微微皺眉,“書院里課程太多,這兩月忙得腳不沾地,確實都沒工夫下山......”
正巧,她手里還有兩本未還回去的書,便順勢讓賀知書下次回家的時候一同帶回去,以免老太爺掛心。
賀知書接過她遞還的兩本厚重的書籍,看著她因來回跑了一趟微微喘氣的模樣,無奈一笑。
“我祖父對你自然是放心的,何必這般著急......”她讓他等著,他還以為她急匆匆的是要做何,原來是還書。
“難不成你不打算再去藏書樓了?”他微微蹙起眉頭。
“當然不是,只不過這兩月確實走不開?!苯绯蹙従徠綇?fù)呼吸說道:“只是先將書還回去,左右我也抄寫完了。”
賀知書知曉她數(shù)門課程同修,明白她確實沒工夫下山,想了想便道自已以后下山回家便順勢幫她帶書還書。
“你只需告訴我你想要什么即可,順手的事?!?/p>
“你不是不愛回家?”
賀知書無奈撇嘴,“我如今也每月從家中拿書呢,祖父一次只許我拿一本,就想我每月都回去。”
姜如初便笑了起來,順勢點頭應(yīng)下,“那便勞煩師兄了?!?/p>
說罷她同一旁也干等著的范芝拱手作別,“今日辛苦范師妹幫忙,改日胡瓜長成,我給你們送一些過去?!?/p>
范芝微笑點頭,“改日有空閑,我們再過來給你搭把手?!?/p>
送別二人,姜如初往菜地里一看,天色已然擦黑,周長濟還在執(zhí)著的搭他的胡瓜架子,歪歪斜斜。
她路過時上前給他扶了一把,“你要十字交叉著綁,先綁這頭......”
周長濟漠然覷她,手上的動作卻沒有遲疑,順著她說的那頭去綁,趁她搭手,他迅速的開始交叉著綁過去。
姜如初便看到他已被竹片劃破的手指,有幾分粗糙的手掌,與旁的世族貴公子白皙細嫩的手完全不同。
此人雖向來恃才傲物,但明白自已不足后他也不會羞惱,只會更加刻苦,默默努力,然后高傲的將旁人甩在身后,睥睨不屑。
他與旁人較勁,也同時在與自已較勁。
姜如初默默的觀察,心想這也是人家的長處,得學(xué)。
她深深明白,周長濟能出眾定然也不是只是全靠出身,天之驕子都尚且這般刻苦。
她們這些寒門子弟,怕是只能拼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