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月自小生活的家庭里,女兒不如草芥。
父母為了要一個兒子,一直生,一直生。
她的幾個姐姐全都沒好下場。
有的一出生就被溺死,有的長大后被父母換彩禮被婆家磋磨死。
她們的名字,也是招娣,盼娣,領娣。
這些名字還是好的。
隔壁有不少人家,女孩根本沒有名字,就叫賠錢貨,叫賤妹,叫賤骨頭……
但凡叫這個名字的女子,沒一個活得好的。
小的時候在家里當牛做馬,長大后去婆家當牛做馬。
一輩子都泡在苦水里。
小乞丐氣急敗壞:“嫂嫂,你怎么還叫這個名字?”
“我哥不是給你取了新名字?”
“你叫石雨晴,雨過天晴的雨晴,你才不是什么石賤女?!?/p>
石晴低著頭,喏喏:“石賤女這名字是上了官府文牒的,戲文里都說欺君之罪,咱們不能欺瞞王妃娘娘?!?/p>
謝鶯眠道:“石雨晴這個名字很好,雨過天晴,非常好?!?/p>
“你們二人,不是母子?”
石雨晴沒想到謝鶯眠會夸她的名字,有些赧然。
她低下頭,輕聲道:“我們不是母子,這是我小叔子,方晨生?!?/p>
“為了避免閑言碎語和麻煩,我們在外以母子相稱?!?/p>
“我丈夫……”石雨晴垂下頭,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我夫家遭難,只活了我跟我小叔子?!?/p>
“我們想起我娘曾說過的,我家在上京還有親戚,我就帶著小叔子投奔親戚來了?!?/p>
“我們千辛萬苦來到上京,不僅沒找到親戚,還被騙走了所有的錢,我也得了重病,我們沒錢沒藥,不得已只能乞討……”
石雨晴的聲音越來越低。
方晨生眼眶也通紅一片,小小的人兒狠狠地咬著牙,單薄的身體不停顫抖著。
謝鶯眠知道石雨晴和方晨生有所隱瞞。
他們不說,她也沒追問下去。
謝鶯眠將銅鏡遞給石雨晴:“你們可知道將你們帶過來的那人是誰?”
石雨晴和方晨生齊齊搖頭。
謝鶯眠:“他是六刑司的司殿,沈聽肆?!?/p>
“六刑司專門負責惡性殺人這類的大案件?!?/p>
一聽這話,石雨晴和方晨生相互對視了一眼。
方晨生畢竟還是個孩子,沒那么沉穩(wěn),他脫口而出:“隔著這么遠,六刑司調查到我們方家被滅口的事了嗎?”
“沈大人能為我們方家主持公道嗎?沈大人能將真兇緝拿歸案嗎?”
“晨生!”石雨晴呵了一聲。
謝鶯眠臉色凝重起來:“方家被滅口是怎么回事?”
石雨晴忙道:“王妃娘娘,是我小叔子口無遮攔,您不要放在心上……”
方晨生聲音哽咽:“嫂嫂!”
“錢大夫是好人,錢大夫認識的王妃肯定也是好人。”
“我們告狀被趕,我們的銀子被搶,我們還差點死了,我們沒錢沒勢,單靠我們自己,是永遠無法為方家報仇的?!?/p>
“我乞討的時候聽人說過六刑司,六刑司是鐵面無私的地方,帶咱們來的那位大人一身正氣,他肯定不會包庇罪犯。”
“這是咱們唯一的機會了。”
方晨生沖著謝鶯眠跪下來,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王妃娘娘,請您幫幫草民和嫂嫂吧?!?/p>
“請您幫我們跟沈大人說幾句,請沈大人幫我們調查方家滅門案,讓殺害方家的人遭到律法制裁,讓兇手歸案?!?/p>
石雨晴也跟著跪下來。
謝鶯眠本想循序漸進詢問一下他們和封家的關系,沒想到會牽扯出這些事來。
“你們先起來?!?/p>
“飯菜要好了,先吃飯,吃完飯再慢慢說?!?/p>
玉藻很快就端來了飯菜。
飯菜比較簡單,是青菜肉絲面。
這是謝鶯眠特意吩咐過的,太豐盛的花樣,這對叔嫂反而不自在。
不如就簡簡單單,有肉有菜有蛋有面條,能吃飽還有營養(yǎng)。
果然如謝鶯眠所想。
石雨晴和方晨生不再猶豫,一人端起一碗,連湯帶面全都吃光。
吃飽喝足后。
石雨晴才說道:“方家的事,有些長。”
謝鶯眠:“沒事,時間長著,你慢慢說?!?/p>
見石雨晴還有些緊張,謝鶯眠道:“不如先說說你和你相公是怎么認識的?”
石雨晴臉頰瞬間緋紅。
她手指捏著衣袖:“我相公方晨景是個為人正直,光明磊落的書生。”
“他雖是書生,卻不文弱,相反,他很高也很壯碩,他還會一些拳腳功夫,是個非常厲害的人。”
“方家也是我們鎮(zhèn)子上有名的書香門第,富裕人家?!?/p>
“我爹喜歡賭錢,錢沒了他就打我和我娘,我娘死了之后,我爹沒處找錢,想了個昏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