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別說話。”謝鶯眠說,“等一盞茶時間。”
皇后趕緊閉嘴。
一盞茶時間過后。
謝鶯眠收回手:“這五天應(yīng)該都不會再疼,血流也會慢慢減少,明天或者后天就不會再流血?!?/p>
“皇后娘娘的葵水周期,應(yīng)該不是從一開始就持續(xù)十五天吧?”
皇后感覺到小腹暖暖的。
折磨她多年的,痛不欲生的感覺消散,甚至比她沒來葵水時還要輕松。
那是一種非常神奇的感覺。
這一刻,她甚至感覺到,蒼生垂憐,她終于得到了救贖。
皇后很激動,連自稱都變了:“沒錯?!?/p>
“我年少時,每次只有五天,也不怎么痛,除了不能碰涼水,不能吃冰之類的,沒什么不適感?!?/p>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那幾天成了我的噩夢?!?/p>
“慢慢的,來葵水的天數(shù)也從五天增加到六天,七天,八天,一直到現(xiàn)在,一個月內(nèi)有大半個月是在痛不欲生中度過的?!?/p>
“凌王妃,我這狀況,可有根除之法?”
謝鶯眠道:“有。”
“不過,根除的前提是先解毒?!?/p>
“隨著您中毒越來越深,您痛得越來越厲害,毒素不除,毒源不解決,我的治療也治標(biāo)不治本。”
皇后臉色一變:“我中毒了?”
謝鶯眠道:“是中毒,一種非常霸道罕見的寒毒?!?/p>
“這毒藥已深透您的五臟六腑?!?/p>
“如果我沒診斷錯,您密切接觸寒毒至少二十年?!?/p>
“寒毒不斷滲透,你的身體越來越寒,痛經(jīng)只是初步反應(yīng),實際上,你的身體內(nèi)部早已出現(xiàn)病變,鮮血淋漓不止就是癥狀?!?/p>
“若您繼續(xù)接觸下去……”
或許撐不過五年時間。
最后這句話,謝鶯眠沒說出口。
皇后手指微微顫抖:“你的意思是,我至今還在接觸那寒毒?”
謝鶯眠點頭:“每天會接觸,且每天接觸時間不算短?!?/p>
“皇后娘娘不如想想,您每天接觸時間不短的東西是什么?!?/p>
“可以排除您的手鐲,衣裳首飾之類的,我沒在您隨身攜帶的東西里發(fā)現(xiàn)痕跡。”
皇后:“莫不是熏香?”
“熏香我每天都會使用,使用時間確實不短?!?/p>
謝鶯眠搖頭:“如果是熏香,衣服上會沾染,皮膚上也會有殘留,我給您把脈的時候,并未發(fā)現(xiàn)異常?!?/p>
皇后沉默下來。
熏香和手鐲,是最容易被人做手腳的。
如果不是這兩樣,那只能是她宮里的擺件。
宮里擺件那么多,還有許多無法移動的大件,更換起來比較麻煩。
“凌王妃可愿意去我宮里一看?”皇后說,“距離此處不遠(yuǎn),大約一刻鐘就足夠?!?/p>
謝鶯眠看了看梧桐殿的方向。
皇后道:“皇上若是問起來,就說我要賞賜你一些東西?!?/p>
謝鶯眠與虞凌夜說了一聲,隨著皇后來到鳳坤宮。
皇后將謝鶯眠帶到她寢宮中。
謝鶯眠圍繞著擺件和綠植等看了一圈。
最終,將目光定在了洗腳盆上。
“皇后娘娘一直用這個足浴盆?”
皇后眉頭緊皺:“它有問題?”
謝鶯眠點點頭。
皇后所中的寒毒,正是出自這洗腳盆。
洗腳盆是成色極好的暖玉,入手時暖暖的,柔柔的,有很強的溫潤感。
皇后:“這是暖玉做成的?!?/p>
“注入熱水之后,它能保溫許久,太醫(yī)說暖玉有特殊能量,每日泡腳對身體極好,我身體寒涼,用它來泡腳,夜里能睡得好一些?!?/p>
“泡腳的藥物每天都由太醫(yī)和女醫(yī)仔細(xì)檢查,怎么會有寒毒?”
謝鶯眠道:“皇后娘娘可知道涌泉穴在哪里?”
皇后點頭:“自然,涌泉穴位于足底。”
謝鶯眠:“對,屈足卷趾時,足心最凹陷的位置就是涌泉穴?!?/p>
“寒從腳入,同樣的,毒也從腳入,寒毒通過涌泉穴進入您的身體里,經(jīng)過三足里,順著下半身的經(jīng)脈游竄,一直聚集到小腹部。”
“這足浴盆是暖玉做成的不假,但您看這里……”
謝鶯眠指著洗腳盆下方那些按摩用的大顆粒:“這些暖玉和足浴盆的暖玉不是同一種材質(zhì)。”
“這大大小小的突起里,藏著讓您痛不欲生的寒毒,您在每日沐浴時,腳底會在這些大顆粒上摩擦按摩,涌泉穴直接接觸寒毒,寒毒就這般從您的穴道滲入。”
“您每日足浴時間不短,又是在熱水暖玉中泡腳,加速了寒毒的擴散。”
皇后的臉色由白轉(zhuǎn)青。
衣袖底下的手微微顫抖。
這暖玉足浴盆原本是沒有這些大顆粒突起的。
是某一次她沐足時,皇帝駕到,皇帝看見她在沐足,提出將盆底加一些突起用來按摩腳底。
那突起是皇帝親自動手打磨出來的。
為了嚴(yán)密契合暖玉盆和她的腳型,皇帝一點點磨,磨了三個月才磨好。
她感動了許久許久。
以至于,這暖玉足浴盆陳舊了也舍不得換新。
她從未想過,甘之如飴了二十多年的蜜糖,竟是折磨她多年的砒霜。
她的感動,更像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當(dāng)年,出身世族大家的她,因才貌出眾,家世顯赫,尚未及笄就被媒婆踏破門檻。
追求她的人如過江之鯽。
其中,最為高調(diào)的就是戰(zhàn)功赫赫,少年英才的樊家二少爺。
樊家二少爺為她做了許多啼笑皆非的事,甚至鬧到人盡皆知。
她一度以為,她會嫁給樊二。
直到后來,她遇見了比她大十多歲的皇帝。
皇帝穩(wěn)重,溫柔,體貼。
皇帝才華橫溢,優(yōu)雅矜貴。
皇帝武功卓絕,身影寬厚高大……
在皇帝跟前,樊二就像個沒長大的小孩。
皇帝追求她,認(rèn)認(rèn)真真又有些笨拙地說要娶她為妻時,她心動了。
她在樊二和皇帝之間選擇了皇帝。
有她和她身后世族的支撐,皇帝一路有驚無險地成為太子,成為皇帝,成為一手遮天的君王。
她其實早已發(fā)現(xiàn)身邊人不似表面那般溫潤敦厚。
但,已經(jīng)晚了。
她想著女子嫁人哪能事事如意?
她已是大裕王朝最尊貴的皇后,是無數(shù)人羨慕不來的,她不能既要又要。
只要這輩子能夠生下一兒一女,后繼有人,能保證家族興旺,已足夠。
可,她嫁給皇帝這么多年,一直沒有懷孕過。
有不少次,她甚至懷疑皇帝根本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