荖相對于杜紅英和田靜的走來走去,杜紅兵坐在角落里一聲不吭。
姐姐和妻子都不會知道:娘的病情絕非想象中的那么簡單。
作為內行,他只是輕飄飄說了病的名稱,并且說沒什么大問題。
事實上,問題很大。
娘是一個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疼的人,但這一次的疼痛讓她難以忍受,呻吟痛苦,剛才他把了一下脈,還有寒戰(zhàn)高熱的現(xiàn)象出現(xiàn),也就是說,她的這個病不單純的是膽道蛔蟲病,很可能有膽道感染,膽道出血,肝膿腫,急性胰腺炎或者膽系結石等癥。
不管哪一種,對年近七旬的老娘的身體來說都是一個嚴峻的考驗。
在簽手術同意書,風險告知書的時候,杜紅兵一目十行,心驚肉跳。
作為臨床醫(yī)生,他曾經(jīng)在鎮(zhèn)上衛(wèi)生院的時候也讓病人家屬簽過這些東西,那時候就覺得是一個醫(yī)療流程。
這會兒作為患者家屬,自己還是內行才知道這些冷冰的文字后面是什么的讓人心驚膽顫。
杜紅兵坐在那里想了很多很多。
想起了小時候自己和紅衛(wèi)不聽話,惹娘生氣,拿著一根棍子滿山攆的事兒;也想起了自己上大學時前娘給自己縫衣服褲子,一針一線做著布鞋和鞋墊;臨走時娘將吃的用的穿的塞了一包又一包,臨上車之前又拉著自己教導自己和同學們相處要寬容大度一些,吃得虧打得堆,不要斤斤計較,不要整人害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 人之心不可無……
自己結婚生子,娘對兒媳婦對孫女孫子的好……一件件一樁樁歷歷在目。
娘是一個很好很好的普通家庭婦女,平凡而又偉大。
她在生產(chǎn)隊也不爭強好勝,是一個通情達理善良勇敢堅強的人;是爹的賢內助,是他們姐弟三人,不姐弟四人的好母親。
要說娘這一輩也有什么成就的話,還真是說不上來,但是,娘卻孕育教養(yǎng)了三個兒女,后來多了文菊,文菊從小沒有爹娘,在她的婚嫁和生孩子坐月子的時候,娘這個干娘相當?shù)姆Q職。
田間地里的活兒她也沒少做。
一直以來家里人都說不靠種地吃飯了,田送給別人種,自己家就留點自留地種點小菜吃就好,娘卻舍不得,她說自己家只有一個人的田土了,種點谷子吃新米也好。
農(nóng)忙的時候,她更是忙得像螺鉈。
家里家外一把抓,田地種莊稼家里養(yǎng)家禽,從來沒有半點怨言。
在為家庭、為丈夫、為兒女、為孫女孫子付出這件事上,她從來都是任勞任怨的,從早忙到晚,一年忙到頭,就好像從來沒有休息過。
剛才推她進手術室的時候,娘還在惦記著家里的豬和雞鴨,說要讓李嬸子幫忙去喂一下。
娘不會知道,她上手術臺自己心里有多擔心。
只盼著一切都順利!
這個時候的杜紅兵甚至也想雙手合十祈禱各路菩薩保佑了。
果然啊,人在無助的時候都會臨時抱佛腳,只有這樣才能有心理安慰。
“紅兵,紅兵……”
杜紅英喊了好幾聲,杜紅兵這才回過神。
“姐,什么事兒?”
“我說娘這手術都一個半小時了,還有多久才出來呀?”
之前杜紅兵說是沒什么大事,小問題,很好的安慰了杜紅英。
可眼下娘進了手術室,她們在手術室外一分一秒的熬著真正是好煎熬。
“應該還有一段時間,這個手術不像其他的手術 ,相對來說是有點復雜的?!?/p>
“哎,我就是擔心娘,這么大 歲數(shù)了,這一次創(chuàng)傷得多久才能恢復?。俊?/p>
“嗯,這次手術后得讓娘好好養(yǎng)著身體了,田土都別做了,家里也別喂雞鴨了……”
杜紅兵的意思就是要凈養(yǎng),要清閑。
“飲食上也要注意了?!倍偶t兵還是很內疚的:“我以前都沒注意,回頭不管老的還是小的,都得定期打蛔蟲?!?/p>
“孩子還好,學校每學期都有定期發(fā)放寶塔糖的?!碧镬o道:“學校就會組織發(fā),一人多少顆,你們才不知道吃寶塔糖后學校廁所里才叫一個恐怖?!?/p>
“別說了,別說了……”
杜紅英覺得一想到那場景簡直就是噩夢。
“是啊,小孩子有免費的驅蟲政策可享用,大人就真的沒管了。”紅兵道:“特別像娘他們這樣的老年人,在衛(wèi)生上稍微還是差了些?!?/p>
“你又胡說了?!碧镬o連忙道:“娘愛衛(wèi)生得很,隨時都叫杜二娃洗手。你那個兒子才是一回到村里漫山遍野到處跑,一身臟兮兮的不得了。”
“我說娘不愛衛(wèi)生不是說的這種衛(wèi)生,是說飲食上的衛(wèi)生?!倍偶t兵道:“他們切生肉和熟菜的時候都不分菜板;每次砍紅苕煮來喂豬的時候也會吃上兩口生紅苕;熱天渴了直接舀了缸子里的冷水就喝……這些習慣無形之中都會長蛔蟲。”
杜紅英表示懂,上輩子的自己也是這樣的。
“進嘴的東西還是要忌諱一些。”杜紅兵也很無奈:“之前我就給娘提出來過,讓她別吃生紅苕,娘說偶爾吃兩口;也給她說別喝冷水,她說習慣了;讓她準備兩個菜板兩把菜刀,娘說洗干凈了沒事兒。”
事實上細菌病毒肉眼看不見,也不是用水沖洗兩次就能干凈的。
這事兒沒辦法,真不是一兩句話三五天就能改變得過來的。
“這次生了一場病,她可能就能記住了。”
“哎,我就擔心娘動了手術后恢復得慢?!?/p>
傷筋動骨一百天,更何況是好好的一個老年人行了開腹手術,想想杜紅英就覺得心疼。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除了將養(yǎng)著沒有別的辦法?!倍偶t兵道:“我還在想一個問題,要么將爹娘接到城里,要不,我們就回鄉(xiāng)下去住。他們年紀大了,像遇上這種事兒的時候如果我們不在身邊她怎么辦呀?”
“娘一直不想進城,她在城里住不習慣?!?/p>
“那我們就回鄉(xiāng)下去住?!倍偶t兵已經(jīng)決定了:“實在不行,我買一個摩托車,到時候搭著你上班。 ”
“買什么摩托車,買個汽車?!倍偶t英直接道:“買汽車的錢我出?!?/p>
“姐,不能讓你出,你已經(jīng)給了我們太多了,又買汽車,怎么行啊?”
“沒什么不行的?!倍偶t英道:“爹娘年紀也大了,你們回到他們身邊照顧她們,你們出力,我出錢,沒毛病。姐弟齊心其利斷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