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緋霜剛準備拿,寧寒青又按住了那枚兵符:“我有一個請求?!?/p>
“六哥請講?!?/p>
“如果可以,為謝家翻案正名。我不勉強你,我說如果,你不用強求。”
葉緋霜點頭:“六哥不說我也會的,謝珩是我至交好友?!?/p>
但他們也都清楚,謀逆大罪,哪里是那么好翻的。
臨走前,寧寒青叮囑她:“北地苦寒,以后照顧好自己。”
“六哥也是。”
其實葉緋霜覺得,她這些皇兄皇姐們絕大多數(shù)都是很不錯的。
自打她回來,他們就都很照顧她。
別管他們是不是想討暻順帝的好,反正受益的是她。
她也希望他們都好。
可惜了,很難。
——
潁川,陳承安收到了皇上要大修寺廟為太后祈福的消息。
“不錯。”陳承安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
身邊的幕僚跟了陳承安許多年,一見他這么笑,就知道賬上又能有大進項了。
他立刻道:“恭喜大人,看來大人又有主意了。”
陳承安說完自己的打算,然后摸著下巴:“你說我將此事交給澗深去辦如何?”
幕僚想了想,點頭道:“可以,正好讓三公子多接觸接觸那些商賈、官員,對三公子以后為官有好處?!?/p>
“父親也說了,澗深聰慧,要我好好培養(yǎng)、磨礪?!?/p>
幕僚立刻吹捧:“龍生龍,有您和老太爺在前,三公子差不了的。”
很快,陳宴就被叫來了陳承安的書房。
“陛下要大修寺廟的消息你聽說了吧?”
陳宴頷首:“是?!?/p>
“這是彰顯臣子忠孝之心的時刻,咱們陳家深受國恩,當率先垂范,務(wù)必要將此事辦得風(fēng)光體面?!?/p>
陳宴再次點頭:“應(yīng)該的?!?/p>
陳承安面露難色:“可現(xiàn)今國庫不豐,咱們得到的銀子遠不夠用。為父準備向轄內(nèi)世家富戶募捐、征銀,以便把寺廟好好建起來?!?/p>
陳宴蹙眉:“既是彰顯陳家的孝心,從公中出不就得了?為何要向旁人???”
陳承安笑了:“我兒,你當咱們陳家有多少余錢?咱們陳家人全都為官清廉,遠沒有看上去那么富庶。”
陳宴覺得不對勁,陳家是高門望族,哪怕族中人倒貼做官,也不會沒銀子用。
可能是他回陳家時間還短,了解不夠。他還是比較相信陳承安的。
于是陳宴說:“兒子聽父親的?!?/p>
“凌州歸我管轄,你便去凌州替我征銀。”
“是?!?/p>
陳宴回去就整理行囊,準備前往凌州。
錦風(fēng)歡喜地跑來:“公子,京中來信!”
陳宴立刻接過,一看信封上寧昌公主府的火漆,更高興了。
錦風(fēng)將他的喜悅收入眼底,打趣道:“公子既然心儀寧昌公主,為何不讓老太爺上書請婚呢?”
陳宴淡淡道:“不急?!?/p>
錦風(fēng)是他回到陳府后,府內(nèi)派給他的隨從,陳宴用著這人還算趁手,但到底不算多熟。
也不打算和他交心,所以一些話沒必要說。
陳宴看完信,珍惜地收入匣中。
那個匣子里已經(jīng)有一疊信了,信紙的邊緣都有了很重的摩擦痕跡,可見被翻看了太多次。
陳宴準備到了凌州再好好寫回信。
走到府門口時,剛好和周雪嵐打了個照面。
“我剛?cè)ハ骂^的鋪子挑了些藥材,準備做些梨膏給娘親,娘親這兩日有些咳嗽?!敝苎菇忉屪约旱男谐?,又張望一眼,“三哥要出遠門?”
“是?!?/p>
周雪嵐忙道:“噢,那不耽誤三哥時間了,三哥一路平安?!?/p>
陳宴抬步離去。
余光瞥見錦風(fēng)在撇嘴,他問:“怎么了?”
錦風(fēng)道:“四少夫人的爹本來只是個小吏,其實遠夠不上咱們府的門第。四公子就該娶位高門貴女,娶她真是委屈了?!?/p>
陳宴瞥向錦風(fēng),眸光淡淡,帶著股涼意。
錦風(fēng)心頭一緊,忙道:“屬下多嘴,公子恕罪?!?/p>
陳宴隨口問:“他們是怎么成的?”
錦風(fēng)道:“說來也巧。前年四公子外出行獵時馬驚了,怎么都停不下來,眼看就到崖邊了,關(guān)鍵時刻四少夫人竄出來,制止了那匹瘋馬。美救英雄,才成了這么一樁姻緣?!?/p>
“不是說四弟妹的父親原是國子監(jiān)的博士嗎?那四弟妹應(yīng)該才學(xué)更好啊,騎術(shù)也很好嗎?”
“是啊,很好,聽說是打小就練的???,這還真沒白練,攀上了咱們家?!?/p>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陳宴就又想到了葉緋霜。
她的騎術(shù)也是真的好,他第一次見的時候簡直驚為天人。
過了幾日,陳宴到了凌州。
其實這不是他第一次來這里。
凌州挨著金陵,他那次跟著葉緋霜來金陵時,就路過了凌州。
還記得他們在金陵一起過上元節(jié),漫天的孔明燈宛如浩瀚星辰。
葉緋霜還花重金找了幾個工匠,給她做了一個特別特別大的孔明燈,燈下拴了一條絲帶,她說要讓這條絲帶帶著她飛天。
沒想到這孔明燈還真的成功把她帶起來了。
陳宴當時都要嚇死了,只想讓她下來,生怕這燈飛得再高一點把她給摔壞了。
可是她偏不,就跟著這盞燈一起飄得越來越高。
大街上的人都驚呆了,頭一次見有人飛天。
陳宴清晰地記得那晚葉緋霜穿的衣服,是一件朱紅色的廣袖襦裙。長袖飄揚、衣袂翻飛,真的很像神女凌空而飛。
飄到金陵最高的狀元樓上空時,她松了手,輕巧地落在了樓頂。
然后拿起一柄弓箭,射穿了那個大大的孔明燈。
孔明燈里邊竟然不是空的。工匠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在里邊藏了許多梅花瓣。
紙制的燈罩裂開,紅梅花瓣在夜風(fēng)中蕩向四面八方。
那一刻,花瓣紛飛如雨,明燈璨如星辰,整個金陵透露著一種紙醉金迷的極盡奢華。
街上的人都在歡呼,為這難得一見的梅花雨。
很多人應(yīng)該都會永遠銘記那個上元節(jié),陳宴亦然。
他會永遠記得狀元樓頂?shù)哪莻€紅衣颯沓的影子。
因為他這輩子都不會遇到第二個這樣張揚明媚、肆意瀟灑的人了。
陳宴回神,他在凌州,而不是金陵。
眼前沒有狀元樓,也沒有梅花雨,更沒有心上人。
他的世界是葉緋霜為他織就的,所以每個地方都充斥著她的影子,輕而易舉就能勾起他的思念。
思念最遙遙無期。
有點難以忍受,他得想辦法去見一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