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藝興奮地計劃著，“等戶口落定了，廠里下次評先進(jìn)，我肯定更有希望，沒準(zhǔn)到時候能申請宿舍！”
她夾起一筷子紅燒肉放到陳識碗里，“哥，你吃肉……等以后我把錢存夠還給嬸子，再給你買好吃的！”
陳識點(diǎn)著頭，嚼著香噴噴的豬肉。
眼珠子一轉(zhuǎn)，覺得火候差不多了，又慢悠悠地拋出一枚“重磅炸彈”。
“光落戶有啥意思？陳小藝同志，組織上考慮到咱們家的實際困難，特批了一處院子，供你們居住使用！”
“啥？還有院子？”
陳小藝夾菜的筷子停在半空，眼睛再次瞪圓了，“哥……你……你說啥？這是真的么？”
“那可不！”
陳識得意地晃著腦袋，故意拉長了腔調(diào)，“就在我們胡同最里邊，雖說現(xiàn)在是個破落戶，瓦掉了，墻裂了，草長得比你都高……但架不住它地段好??！修一修，那就是個頂好的院子！到時候不僅是你，還我姥爺家那邊的親戚，來福舅，平安哥，都能搬進(jìn)去?。敔斈棠?、姥姥姥爺來了，也有地方落腳！”
這下，連陳為家都坐不住了，蹭地站起來，嗓子粗獷。
“大侄子！這……這連房子都有了？！咱們得花多少錢?。繅虿粔?？”
他有些激動。
“大爺，您坐下，坐下說。”
陳識無奈的揉了揉耳朵，這大爺聲音也忒大了點(diǎn)，把他按回炕上，露出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架勢。
“街道特批的，不要錢！就是修葺的錢和工，得咱們自己出……不過這都不是事兒！我小舅和平安哥有的是力氣，我也能搭把手，保準(zhǔn)花最少的錢，把那院子收拾得利利索索！”
奶奶拍著大腿笑，扭頭對陳小藝道，“小藝，聽見沒？你哥連窩都給你壘好了，以后在城里，可得好好聽你哥的話！”
陳小藝激動得臉通紅，看著陳識，話都說不利索了。
“哥……我……我以后一定給你當(dāng)牛做馬……”
“打住打??！”
陳識趕緊擺手，一臉嫌棄，“誰要你當(dāng)牛做馬？你好好的，別給我惹麻煩，我就燒高香了！再說了，那院子破得很，收拾起來可累人，到時候你別喊苦就行?！?/p>
“我不怕苦！”
陳小藝梗著脖子，眼里閃著光，“只要能住在城里，有自己的家，再苦再累我也愿意！”
爺爺一直沒怎么說話，只是默默聽著，吧嗒著旱煙，但那微微顫抖的手和亮得異常的眼睛，暴露了他內(nèi)心的洶涌。
他輕輕敲了陳識腦袋一下：“臭小子，辦得不錯，像咱老陳家的人，比你爹強(qiáng)多了?！?/p>
陳識捂著腦袋，嘿嘿直樂：“爺，您這夸人方式可真別致?！?/p>
這時，陳小鶯湊到陳小藝身邊，神秘兮兮地說：“小藝姐，我哥說那院子可大了，里面能跑馬呢！”
“真噠？”
陳小藝興奮。
陳識白了陳小鶯一眼，這丫頭怎么走到哪忽悠到哪？
難道是因為被自己忽悠了，也想讓別人上當(dāng)？
這丫頭也是鬼精鬼精的。
“別聽她瞎說，就是個荒廢的舊院子，草長得深了點(diǎn)而已。不過嘛……等收拾好了，你想在院里種點(diǎn)花啊草啊，養(yǎng)兩只雞，那估計是沒問題！”
陳小藝已經(jīng)開始憧憬起來。
這頓晚飯吃了很久。
話題始終圍繞著城里的新院子和未來的生活。
陳識自然是絕對的主角，他被家人圍在中間，聽著大家的感激和憧憬，心里是一種沉甸甸的滿足感。
飯后，陳小藝搶著去洗碗，動作麻利得像陣風(fēng)，嘴里還哼著廠里教的小調(diào)。
陳為家夫婦則拉著王娟，詳細(xì)地問著修房子可能需要準(zhǔn)備的材料。
爺爺把陳識叫到院里，借著月光，爺孫倆蹲在墻根底下，爺爺遞給陳識一小撮煙絲：“嘗嘗？”
陳識擺擺手：“爺，你想說啥？”
爺爺也沒勉強(qiáng)，自己卷了根煙點(diǎn)上，煙霧在清冷的空氣中裊裊升起。
“你小子現(xiàn)在真的能扛起咱們老陳家的一切了，以后怎么安排，咱們都聽你的，你爹要是能看到這一切，不知道得多高興……”
他幽幽嘆了口氣。
陳識知道，這是老爺子能給出的最高評價。
他心里暖烘烘的，嘴上卻依舊不著調(diào)：“那是，您也不看看是誰孫子……不過爺，您可別偷偷跟我爹說，回頭他該吃味兒了?！?/p>
雖然陳衛(wèi)國犧牲，但是老爺子時不時就會給老爹上柱香，聊一聊近況，畢竟是唯一的親兒子，并且以他為榮。
心中的分量不輕。
爺爺哼了一聲，沒接話，但那嘴角分明是翹著的。
二人又閑聊了會兒，受不住凍回屋。
夜里，陳識和陳小鶯、老四擠在爺奶的炕上。
老四依舊睡得四仰八叉，陳小鶯也睡著了，嘴角還帶著笑。
陳識卻有點(diǎn)睡不著，聽著爺爺奶奶在隔壁炕上壓低聲音的交談。
隱約能聽到“木頭…石灰…得花不少…”之類的話，知道老兩口還在操心修房子的事。
他翻了個身，看著窗外清冷的月光，心里盤算著。
開春后得趕緊把那院子收拾出來，還有小舅的婚事，也得抓緊……自己很多計劃也需要通過婁半城進(jìn)行。
想著想著，困意襲來，便沉沉睡去。
翌日。
天還沒亮。
陳識是被一陣香味勾醒的。
奶奶早早起來，用帶來的白面烙了蔥花餅，金黃油亮，噴香撲鼻。
吃飯時，奶奶一個勁兒地給陳識夾餅，“多吃點(diǎn)，現(xiàn)在上班了你也不經(jīng)?；貋?，到城里就吃不上奶烙的餅了?！?/p>
陳識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道：“奶，等院子修好了，接您去城里，天天給我烙餅！”
“美得你！”
奶奶笑罵，不過眼里滿是高興。
吃完早飯，也沒多少時間留下，王娟還得回去上班，請了兩天假已經(jīng)很長了，得趕緊回城去。
奶奶給他們的包袱里塞滿了自家產(chǎn)的干貨、咸菜，還有特意給陳識裝的一罐子腌雞蛋。
陳為家夫婦一直把他們送到村口。
驢車晃晃悠悠啟動，陳識回頭，看到爺爺奶奶、陳為家一家還站在村口，用力朝他們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