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廠東街比主街要狹窄僻靜一些,店鋪也顯得更古舊。
陳識很容易就找到了博古齋。
門臉果然不大,黑漆木門,窗戶狹小,里面光線昏暗,掛著一塊斑駁的木質(zhì)招牌。
他深吸一口氣,推門走了進去。
店內(nèi)空間狹小,四面都是高高的多寶格,上面擺滿了各種瓷器、玉器、銅器,琳瑯滿目,但大多蒙著一層薄灰。
空氣中有一股陳舊的木頭、紙張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氣息。一個戴著老花鏡、穿著藏青色長袍、干瘦得像只老猴子的老頭,正趴在柜臺后打著算盤,聽到門響,抬起頭,鏡片后一雙小眼睛精光四射,瞬間落在陳識身上。
“這位……小哥,想看點什么?”
孫猴子聲音尖細,帶著審視。
陳識顯得有些拘謹(jǐn)和緊張,他搓著手,走到柜臺前,壓低聲音:“老板,我……我不買東西。我……我想賣點東西?!闭f著,他小心翼翼地從懷里,通過隨身空間,取出一個用舊藍布包裹的小物件。
這是他提前準(zhǔn)備好的“誘餌”。
一件他從隨身空間里找出來的,品相中上,但并非頂級、且無明顯款識的明代青花小杯。
這東西有一定的價值,但又不會太過驚人,正適合用來投石問路。
這還是他之前從別處換來的。
孫猴子沒接,只是用眼神示意他打開。
陳識解開藍布,將那件胎質(zhì)細膩、釉色溫潤、畫工還算精致的青花小杯放在柜臺上。
孫猴子這才放下算盤,拿起旁邊的一塊絨布墊著,將小杯捧在手里,湊到窗前光線好的地方,仔細看了起來。
他看得極其仔細,手指摩挲著胎底、釉面,又對著光看里面的氣泡、畫工。
看了足足有五六分鐘,他才慢慢放下杯子,推了推老花鏡,看向陳識:“小哥,這東西……哪兒來的?”
“祖……祖?zhèn)鞯??!?/p>
陳識按照想好的說辭,語氣帶著點不自信,“我太爺爺那輩傳下來的,家里一直收著。最近……最近家里急用錢,沒辦法……”
孫猴子小眼睛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他搖搖頭,嘆了口氣:“唉,東西嘛……倒是老物件,明中的吧??上О?,畫工一般,釉色也不算頂好,還是民窯的東西……值不了幾個錢?!?/p>
陳識心里冷笑,這老狐貍,果然開始壓價了。
這小杯雖非官窯精品,但也是民窯中的上品,放到后世去少說也能賣個大幾十萬。
他臉上露出失望和焦急:“啊?不值錢?老板,您……您再好好看看?家里還指望它救命呢……”
孫猴子沉吟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看在你救急的份上,三百塊。不能再多了?!?/p>
三百塊?這比實際價值低了至少一半!
陳識心里有數(shù),但他此刻的目的不是賣東西,而是搭上線。
他做出掙扎猶豫的樣子,半晌,才一咬牙:“老板,三百……三百太少了點。您看能不能……再加點?或者,您這兒收不收別的?比如……年份足的老山參?或者……更好的瓷器?我家里好像還有件更好的,像是宋代的……”
他故意拋出了“宋代瓷器”和“老山參”這兩個關(guān)鍵詞,同時仔細觀察著孫猴子的反應(yīng)。
果然,聽到“宋代”和“老山參”,孫猴子的眼神微微一動,雖然很快恢復(fù)平靜,但那一瞬間的銳利沒能逃過陳識的眼睛。
“哦?還有更好的?”
孫猴子似乎來了點興趣,但語氣依舊平淡,“宋代的東西……那可講究了。至于老山參,更是可遇不可求。小哥,空口無憑啊?!?/p>
“東西……東西不在我身上?!标愖R顯得更加緊張,“放在鄉(xiāng)下老家了,不敢輕易帶出來。老板,您要是感興趣,我可以回去取?;蛘摺恢滥睦镞€能收這些?價格好商量……”
孫猴子瞇著眼,上下打量著陳識,似乎在評估他的可信度,以及他背后可能存在的“貨源”。
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悠悠地道:“小子,看你也不像扯謊的人。這樣吧,你這杯子,三百五,我收了,就當(dāng)結(jié)個善緣。至于你說的更好的東西……”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光我這小店,怕是吃不下真正的好貨。你要是真有門路,弄到了硬貨,可以去城南‘清雅閣’碰碰運氣。那兒……有真正的大買主。不過,我得提醒你,那兒門檻高,沒點真東西,連門都進不去。而且,規(guī)矩多,眼睛放亮點?!?/p>
“清雅閣……”陳識重復(fù)了一遍,臉上露出感激的神色,“謝謝老板指點!謝謝!那這杯子……”
“三百五,要賣現(xiàn)在就點錢?!睂O猴子恢復(fù)了生意人的精明。
陳識故作猶豫片刻,最終無奈地點點頭:“成吧,賣給您了,總比砸手里強?!?/p>
交易完成,陳識揣著三百五十塊錢,走出了博古齋。
雖然被壓了價,但他的目的達到了,不僅確認(rèn)了清雅閣的存在,而且從孫猴子這里得到了一條潛在的引薦路徑,更重要的是,他試探出對方對宋代瓷器和老山參確實敏感。
接下來的目標(biāo),就是那個更神秘、門檻更高的清雅閣了。
陳識沒有急于前往天橋。
他深知清雅閣比博古齋更加危險,需要更周密的準(zhǔn)備。
他回到所里,利用空閑時間,悄悄查閱了一些關(guān)于宋代官窯瓷器特征、以及野山參、麝香等珍貴藥材鑒別要點的資料,豐富自己的知識,以免到時候露怯。
同時,他也在思考如何弄到一件足夠分量的“敲門磚”。
孫猴子說了,沒真東西進不去清雅閣的門。
他隨身空間里好東西不少,那條魚王和大量海貨暫時不合適,袁大頭是錢幣,瓷器倒是還有不少,但需要挑選一件既能體現(xiàn)價值,又不會太過驚世駭俗、引來更大麻煩的。
他最終選定的,是一件宋代龍泉窯的青瓷小碗。
這件瓷器釉色粉青,溫潤如玉,釉面有自然的開片,器型規(guī)整,底部有墊燒痕,是典型的宋代龍泉窯民窯精品,價值不菲,但又不像官窯那樣帶有強烈的身份標(biāo)識,相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