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鳶攙扶著母親出了院子,她能感受到母親的手冰涼冰涼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知道大姐姐一定已經(jīng)在太后跟前求過了,但也一定沒起作用。
二姐姐的做法徹底將后路堵死了,甚至連同敖家也沒有退路。
正想著,就見雷鷺不慌不忙地走了來,手里還抓著一把瓜子,邊走邊嗑。
她已經(jīng)知道敖鯤受傷的事了,還是那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
雷鳶弄不明白她是無知者無畏,還是劍走偏鋒出奇招。
甄秀群此時只覺得渾身無力,要不是有人扶著,只怕要跌坐在地上。
她是憂心二女兒的婚事,可就算如此,也不想把她嫁到敖家這樣的狼窟里去。
偏偏她自己居然到太后跟前去請求,這不是救了一個又搭上去一個嗎?
“鷺兒,你糊涂啊!”甄秀群拉住雷鷺的手哭了起來,“你怎么能這么干?你不想活了嗎?”
“母親,你哭什么?路是我自己選的,我能走下去。”雷鷺拿出手帕來一面給母親擦淚一面說,“左右摔傷的不是我,又不用我陪葬。”
“唉!我真不知道該夸你好還是罵你好?!闭缧闳捍丝躺钌钣X得她拿這個女兒毫無辦法。
從小到大她唯知吃吃睡睡,自己也從來沒有強求過她,總覺得她一個女兒家,便是不成器,自己還能給她攢些家底,平安過活。
誰知她竟闖下這么大的禍,自己想給她兜底,怕是也兜不住。
雖然口口聲聲說要護著他,可畢竟是嫁出門的女兒,很多時候自己真是力有不及呀。
“咱們快去接旨吧,遲了可就是不敬了?!崩樥f,“看來敖鯤還沒斷氣兒?!?/p>
她這樣渾不在意,倒讓別人也不好再怎樣。
“母親,宮里的人已經(jīng)來了,咱們只能接旨。”雷鳶低聲提醒母親,“這種情形下咱們不得不低頭。”
婚是雷鷺求的,甄秀群再不愿意也不能在人前表現(xiàn)出來。
“我知道,我還沒糊涂呢。你就不必過去了,叫你二姐姐扶著我吧?!闭缧闳菏帐傲饲榫w,和雷鷺一起來到前頭。
“穆總管,真是過意不去,叫您久等了,還請恕罪?!闭缧闳合蚰路甏嘿r禮,她的眼睛還紅著,但臉上的笑容端莊得體。
“夫人可別這么說,咱家也并沒等多少時候?!蹦路甏阂粓F和氣道,“咱家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前來,請夫人和二小姐接旨吧!”
一聲接旨讓甄秀群的心顫了又顫,可圣命難違,只能順從地跪了下來。
“太后娘娘懿旨:永安侯府二小姐雷鷺,端莊貞靜,出身名門,年方二九,正堪婚配……茲命其嫁與衛(wèi)國公府世子敖鯤,兩姓姻緣,并蒂鴛盟……欽此!”
甄秀群恍恍惚惚地聽著,總疑心這是一場夢。
“夫人,二小姐,請起吧!恭喜了?!蹦路甏盒呛堑貙④仓歼f到甄秀群的手上,“太后娘娘說了,下個月是惡月,好事還是趕在這個月就辦了吧!凡事都要圖個吉利。夫人也不必急,所有一切都由宮中包辦,保證妥妥當當?shù)摹.斎涣?,若是您還想再添置些也是可以的?!?/p>
“這么急?”雖然提前已經(jīng)料想到了,可甄秀群還是覺得太快太急了,“世子他……”
“夫人放心,世子性命無礙,不過的確需要靜養(yǎng)些時候。二小姐嫁過去剛好能夠照應(yīng)得上,于夫妻間的情誼更有益,不是嗎?”穆逢春不管說什么都是和顏悅色輕輕巧巧的口氣。
甄秀群知道,事情絕不像他說的這么輕松,否則又何必這么急三慌四地迎自家女兒過門?
擺明就是為了沖喜,否則就算是賜婚,也總要給三個月的準備時間。
穆逢春像是看不見她為難的神情,笑瞇瞇地拍了拍她握著懿旨的手:“咱家還要回宮復(fù)命,這就去了,夫人不必送?!?/p>
“穆總管,”甄秀群努力回神,“且請留步,喝盞茶再走吧?!?/p>
“多謝夫人,不必了。雖說一切都由宮里承辦,可是您家里也得有一通好忙呢!況且咱們又不是外人。”穆逢春說著轉(zhuǎn)身就走。
甄秀群跟前的丫頭霜月早備好了荷包,連忙追上去,塞給了跟著穆逢春的小太監(jiān)。
“核桃,你到街上去買些清爽的吃食回來。”雷鷺永遠惦記著吃,“還有母親最愛吃的艾葉荸薺糕和醪糟糖水?!?/p>
“我哪里吃得下?”甄秀群長嘆一聲,“旨意一下,無力回天了。女兒?。∥姨婺惆l(fā)愁啊!”
說著又哭了起來。
“母親,你也知道無力回天,那就順其自然吧?!崩樥UQ?,“何必多陪上這許多的眼淚。”
可任憑她怎么說,甄秀群都只當她不諳世事,不知深淺。
賜婚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惹得議論紛紛。
大多數(shù)人并不知道雷鷺主動求婚的事,只當是敖鯤性命堪憂,急著找人沖喜,這才選中了沒人要的雷家二姑娘。
甄家人聽到消息后先是不信,后是震驚,最后通通變成了擔憂。
“這事兒還不敢讓老太太知道呢!”柯氏來到甄秀群這邊,“太后娘娘也真是的,人都已經(jīng)那樣了,還讓咱們家的姑娘去填坑!”
她為此憤憤不平,畢竟雷鷺有可能嫁過去就守寡,十幾歲的年紀獨守空房到老,簡直就是鈍刀子殺人。
此時甄秀群什么也不說,只是一個勁兒的哭。作為母親她恨自己無能,就算是自己全家盡力護著她,又怎么能保證她不受委屈呢?
畢竟鳳名花是出了名的霸道,且他家的權(quán)勢太大,不是自家一個小小侯府能夠與之抗衡的。
“依我說,你也別這么哭了,天氣熱再把你哭壞了。我瞧著你這樣子怕是也做不了什么,二丫頭的事就交給我來打理吧!說一千道一萬,終究也是喜事。親朋故舊總是要知會到了的,宴席也要大辦。不能因為心里不痛快,就把該辦的事情耽擱了。否則豈不是更讓鷺兒委屈?”柯氏伸手拍了拍小姑子的背,“你不是常勸我遇事要往寬處想嗎?要相信咱們鷺兒是個有福氣的,定能逢兇化吉?!?/p>
大婚的日子定在了四月二十二,還剩下不到十天了。
雷鳶有氣無力地趴在窗邊,看著樹影被風吹得晃來晃去。
十五歲的年紀,她懂得了無能為力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