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曉圍著依舊跪著的三十二人走了兩圈,突然在一個二十左右模樣的太監(jiān)身邊站定,微微彎下腰,“小樂子,你是不是以為按手印的時候故意扭兩下,就看不出是你的指紋?”
小樂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哆哆嗦嗦的開口,“大人,小人后來又重新補了手印?!?/p>
春曉手抓住小樂子的左手,“你很聰明,裹了一層蠟油重新補上手印,蠟油上隨意刻畫的指紋的確能混淆追查?!?/p>
小樂子喉嚨滾動,“大人,小人冤枉。”
春曉松開手,皇宮庫房實行兩人一組互相監(jiān)視,經(jīng)手任何東西都要按手印,總有人自作聰明。
春曉幾步繞到小樂子面前,語氣嘲弄,“那你可知,有小動作的只有你一人?”
小樂子瞳孔緊縮,他明明打聽清楚,有許多的人喜歡貪墨,他們一起聊天的時候,說了許多怎么不知不覺貪墨的手法。
他只是隨大流而已,為何只有他一人有動作?
春曉嘴角噙著笑,“因為那是本官故意放出的魚餌,想看看誰會咬鉤,沒想到只有你這一條魚?!?/p>
小樂子以為自己藏的很好,其實吳公公早已注意到他,匯報給春曉后,春曉就撒了不少的魚餌。
現(xiàn)在唯一不確定的是,誰是小樂子的幫手。
春曉站直身體,“你交代誰是你的幫手,你將油交給了誰,本官可以留你全尸?!?/p>
她沒蠢到去問小樂子家人,小樂子的家人只有一種結(jié)果,早已被滅口。
小樂子本就冷的打哆嗦,現(xiàn)在心緒不平靜,想到弟弟妹妹們,死咬著牙關(guān),“大人都是奴才一人所為,一人做事一人當?!?/p>
春曉語氣輕慢的哦了一聲,鼓掌聲響起,“不要誤會,本官并不是為你的義氣喝彩,而是你的蠢取悅了本官,你以為你扛下所有就能保證你的家人安全?不會,他們早已因為你而死?!?/p>
小樂子瞳孔放大,急切的反駁,“不會。”
春曉看向吳公公,吳公公走過來,躬著身子,“大人?!?/p>
春曉指著小樂子,“告訴他,今日宮內(nèi)有多少人被滅口?”
吳公公是圣上的人,消息最為靈通,嘴角掛著殘忍的笑,“八人被滅口,他們的家人也全部被滅口?!?/p>
春曉愉悅的笑出聲,“你看,你是不是很蠢?你憑什么認為你的家人會逃脫被滅口的命運?你從始至終只是一顆微不足道的棋子?!?/p>
小樂子雙手死死攥著積雪,嘴里呢喃著,“不會,不會的?!?/p>
春曉語氣幽幽,聲音很輕,“你的家人正怨恨你,他們明明能好好的活著,你的父母能安享晚年,你的兄弟姐妹能兒孫滿堂,你聽,他們在你的耳旁低語,還他們的命?!?/p>
呼嘯的風聲,好像真的有人在怨恨低語。
院子里的燈籠依舊沒點亮,陰沉的天空遮擋住月光,跪在地上的人左右搖晃,周圍是站姿筆直的侍衛(wèi)。
在這種氣氛中待的越久,又冷又餓,還要飽受精神折磨,膽小的早已昏厥。
小樂子雙手捂著耳朵,他自愿入宮只為了家人能活命,現(xiàn)在家人因為他而死,“假的,你騙我,你們都騙我?!?/p>
春曉唇角微勾,“你不想報仇嗎?為你的家人報仇,說出你的上線和下線,本官幫你報仇,黃泉路上你的家人在等你為他們報仇,你不想帶著仇人的魂魄去見家人嗎?”
小樂子嘟囔著,“報仇?”
春曉指著院子的角落,漆黑一片什么都沒有,春曉呢喃著,“你的家人正站在望鄉(xiāng)臺盯著你,你不想和他們團聚嗎?你瞧,他們正流著血淚直勾勾的注視著你。”
古代本就信奉鬼神,春曉百無禁忌并不害怕,有不少人已經(jīng)開始打哆嗦,本就凍發(fā)昏的腦子,好像真的出現(xiàn)幻覺,恍惚看到角落有流著血淚的冤魂。
“啊。”“鬼啊。”
接二連三的喊叫聲在院子內(nèi)響起,春曉雙手捂著耳朵,這才哪到哪?要不是皇宮有忌諱不能扮鬼,她還想弄個陰曹地府出來。
侍衛(wèi)們也忍不住攥緊手里的長刀,他們的確不怕死人,但對鬼魂也有一些忌諱。
春曉盯著鬼哭狼嚎的眾人,木著臉有些無語,你們真怕鬼?為何害人的時候從不手軟?真信地府鬼神,為何不信因果報應(yīng)?
小樂子已經(jīng)徹底崩潰,他出現(xiàn)了幻覺,耳邊全是親人喊冤的聲音,“我說,我說,我要報仇,我要報仇,嗚嗚,爹娘,你們等等我?!?/p>
春曉示意吳公公將小樂子帶下去,她兩步來到一個十八九左右的小太監(jiān)面前,迅速敲暈小太監(jiān),“檢查他的口腔,審訊的時候給他換衣服,將他整個人洗干凈,免得他身上藏毒自殺。”
剛才小樂子喊出報仇的時候,她手里的小太監(jiān)臉上帶著果決,明顯要自殺。
吳公公指著地上鬼哭狼嚎的其他人,“他們怎么處置?”
春曉擺了擺手,“你派人去太醫(yī)院配兩副驅(qū)寒的湯藥,讓他們泡泡澡休息兩日,對了,明日你帶人將庫房仔細查一遍,將不該出現(xiàn)的東西全部找出來?!?/p>
吳公公愣怔,“大人說庫房有不該出現(xiàn)的東西?”
春曉雙手揣在袖子里,“想要殺我而后快,一定有后手,你帶人仔細檢查,尤其是巫蠱一類的東西?!?/p>
吳公公牙齒開始打哆嗦,這不僅要楊大人的命,也想要他的命,“是,雜家一定查清楚?!?/p>
春曉出不去皇宮,也不愿意借住太監(jiān)們的屋子,她留下一半的侍衛(wèi),抬步回勤政殿。
今晚的皇宮,明明該有煙花表演,現(xiàn)在死寂一片,春曉轉(zhuǎn)動著十八子,現(xiàn)在煙花全部搬回庫房,摸了摸下巴,年節(jié)又省了一筆銀錢。
宮巷內(nèi)只有腳踩雪吱嘎的聲音,春曉走的慢,還有心情欣賞燈籠照射下的雪景。
她完全不知道,身后的侍衛(wèi)正一臉敬畏地注視著她。
強者不分男女,侍衛(wèi)們今日徹底收起,輕視,春曉在他們的眼里就是強者。
回到勤政殿,春曉一眼看到馬統(tǒng)領(lǐng),寒風中,馬統(tǒng)領(lǐng)好像一把利劍守在勤政殿外,只要歹人敢靠前,就會亡于利劍下。
春曉躬身,“下官見過統(tǒng)領(lǐng)大人。”
馬統(tǒng)領(lǐng)試探的詢問,“楊大人可是已經(jīng)調(diào)查清楚?”
春曉點頭,“本官已經(jīng)抓到庫房的老鼠,有一只已經(jīng)交代,還有一只在受審,本官留下也不起作用,所以回到勤政殿休息。”
勤政殿有給官員留休息的屋子,她其實可以去找皇后娘娘,此時的皇后娘娘一定沒睡,但是她不想再刺激圣上的神經(jīng)。
何況她本有官身,住給官員留宿的屋子沒毛病。
馬統(tǒng)領(lǐng)揉了揉凍僵的臉,隨后臉上帶著幸災(zāi)樂禍的神情,“日后諸位大人一定不愿意留宿。”
眼前的姑娘可不在意,那些迂腐的酸儒卻在意,認為楊大人污了留宿的屋子。
春曉翻白眼,“我還嫌棄他們呢!”
真以為古代官員就時常洗澡?不會,冬日時常洗澡有感染風寒的危險,上了年紀的官員越老越怕死,他們冬日洗澡的次數(shù)有限,加上有錢能每日穿干凈的衣服,這才沒有什么氣味。
馬統(tǒng)領(lǐng)摸了摸自己的衣領(lǐng)子,別看他外面穿的光鮮,里面的領(lǐng)子已經(jīng)發(fā)黑,倒不是他不愛干凈,因為他是圣上信賴的人,圣上越恐懼,他就要時刻守著圣上,已經(jīng)許久沒出宮歸家。
馬統(tǒng)領(lǐng)動了動有些沒知覺的腳,圣上的信任太沉重,一到冬日,他就要遭大罪。
王公公親自迎春曉進勤政殿院子,又叫了兩個小宮女收拾屋子。
王公公低聲賣好,“大人終究是姑娘,你不在意,外面不知道會說什么污穢之語,雜家重新給大人收拾出一間閑置的屋子,日后專屬大人?!?/p>
春曉真心感謝,“謝謝王公公為我著想,日后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模M管開口。”
尤公公和王公公都是聰明人,他們不會與皇子們牽扯,春曉敢許下承諾。
王公公笑著伸出手,“那就請大人再給雜家?guī)缀兄蝺鰝母嗨帯!?/p>
春曉開始掏袖袋,不僅摸出治凍傷的膏藥,還摸出一瓶治療發(fā)熱的成藥丸子,“家里有相熟的大夫,成藥丸子的藥效不錯,公公可以試試?!?/p>
王公公驚愕,“楊大人一直帶著各種藥在身?”
春曉將藥瓶塞給王公公,“沒辦法,有太多人想要本官的命,本官要預(yù)防各種意外情況。”
其實春曉能提煉砒霜,嗯,必要的時候能大量提煉,咳咳,所以春曉的殺傷力是真正的殺傷力。
屋子很快收拾好,鋪上新的棉被,放了兩個炭盆,還給春曉備上茶水與點心,王公公才帶人退出屋子。
勤政殿的所有屋子都有地龍,春曉的屋子開了地龍,屋子內(nèi)很快熱起來。
春曉簡單洗漱后,也沒脫下官服,扯過被子將自己裹了進去,倒頭秒睡。
而此時的后宮,吳公公已經(jīng)審訊結(jié)束,消息傳給尤公公,尤公公親自闖入嬪妃的寢宮抓人,驚動了皇后娘娘。
寅時,春曉睜開眼睛起身,她一晚上睡姿都沒變過,官服上的褶皺并不多,起身用水打濕褶皺,又用滾燙的水壺熨燙一遍,身上的褶皺少了許多。
春曉將點心吃進肚子,刷牙漱口后,才離開勤政殿,一路來到皇宮的審訊室。
尤公公也剛睡醒,見到春曉就豎大拇指,“昨晚不少人招供,楊大人占首功。”
“我只是提供了一個新法子,真正居首功的是您,現(xiàn)在可調(diào)查清楚?”
春曉想知道后宮都有誰插手,聽王公公說,昨晚后宮鬧了很大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