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亥時,春曉并沒有穿男裝,反而穿起了女裝,宅子外已經(jīng)有馬車等待,春曉帶著丁平上馬車。
馬車沒有車窗,整個車廂封閉得一點縫隙都沒有,連蠟燭都沒點,黑暗的空間內,春曉和丁平相對而坐。
馬車外的趕車人守在車廂口,春曉動了動耳朵,默默在心里數(shù)數(shù),封閉的空間很容易讓人忽略時間的流逝,當春曉數(shù)到兩萬數(shù),馬車才停下來。
馬車并沒有出京城,春曉下馬車后,借著微弱的光亮觀察周圍環(huán)境,四周的光線太暗,她看不清遠處的建筑,附近都是小院,一時間很難分辨出是哪里。
春曉站定沒動,趕車的老漢弓著身子,下顎緊繃,“姑娘請?!?/p>
“嗯。”
春曉眉梢輕挑,等丁平先行一步,她才跟上丁平的腳步,幾人來到一處逼仄的小院前,老漢有節(jié)奏的敲擊院門,如果不是春曉的耳朵好使,都聽不見院內的腳步聲。
院子門從內打開,老漢站定沒動,春曉看向丁平,丁平再次先一步進入院子。
等春曉進入院子,身后的院門緩緩緊閉。
春曉一進入院子就面部肌肉緊繃,下顎微抬打量起院子四角的陰影,陰影里站著人,春曉的嘴角緊閉,手已經(jīng)握緊袖袋里的匕首。
直到進入屋子,并沒有人對春曉出手,她隨著丁平走到暗室內,暗室繞了不知多久,才終于走出黑漆漆的密道。
春曉被明亮的火光晃的眼睛難受,瞇著眼睛適應一會,才看清院子里的情況,站了兩排十四五歲的少男少女。
春曉并沒有見到管事的人,丁平弓著身子,“姑娘缺人手,這是陛下送給姑娘的人手。”
兩排人一共十六人,八男八女,有的人臉頰上的淤青還未曾消失。
春曉心里明白,圣上不會讓她接觸密探,密探的背叛讓圣上不信賴任何人,又考慮她沒有可用的人,才送給她人手。
“他們是淘汰下來的人?”
春曉雖是問話,語氣十分肯定,圣上才不會給她頂尖的人手。
丁平眼睛睜大,頭也更低幾分,“是,姑娘聰慧?!?/p>
春曉語氣帶著調侃,“難怪我去慈幼院時,想選幾個人找不到孩子,原來全被圣上帶走了。”
丁平瞳孔微縮,緊繃著臉頰,難得解釋一句,“這些孩子來自全國?!?/p>
春曉眉梢微動,故作驚訝,“原來不是圣上選走的孩子,那會是誰?”
她去慈幼院時,丁平還未來到她身邊,現(xiàn)在丁平知道也不晚。
片刻時間,春曉圍著十六人走了兩圈,這些孩子模樣出色的有六人,剩余的十人都是普通臉,檢查他們的手掌,不錯,都是練家子。
這些孩子被篩選下來,等待他們的命運是進入官員府邸,現(xiàn)在全給了春曉。
等春曉回到宅子,已經(jīng)過了子時,交代一直等著的封嬤嬤,“選出四人留在宅子,剩下的十二人送去莊子交給齊蝶,讓他們先在莊子住下?!?/p>
封嬤嬤詢問,“姑娘要的四人有什么要求?”
春曉想到雪雁和雪英,雪雁是內宅的管事,日后輕易不會跟她出府,雪英一人不夠用,思及此處,“選兩個模樣好,女工不錯的給我當丫頭,再選兩個身手好的小廝放到前院跑腿?!?/p>
“是?!?/p>
春曉換好衣服鉆進被窩秒睡,封嬤嬤無論見多少次,還是嘖嘖稱奇。
第二日中午,兩個丫頭帶到她的面前,兩個丫頭都是十五歲,模樣清秀端莊。
春曉為眉梢有顆痣的姑娘取名為,雪露,另一個圓臉的姑娘名為,雪團。
雪雁和雪英一人帶一個離開,她們負責教導幾日,再來春曉身邊伺候。
今日沒有人再來春曉的宅子,昨日大公主已經(jīng)將她的話傳出去,春曉終于能消停的繼續(xù)研究。
她已經(jīng)能獨立制作出琉璃,然而,她在考慮要不要弄出玻璃,嘆了口氣,玻璃不是好時機。
不過,她的烈酒方子一直沒能拿出來,以前沒實力不敢動,現(xiàn)在她有圣上這個靠山,倒是可以利用起來。
大夏開國時,因為糧食緊缺曾經(jīng)禁過酒,還控制茶葉等買賣,后來糧食穩(wěn)定才慢慢放開政策,不過,朝廷依舊控制酒和茶,賣多少酒要從官府拿酒票,酒票上有份額,酒商不能制作超過份額的酒水。
并不是誰都能賣酒,像是西寧的走商賣散酒,全因天高皇帝遠,加之賣的少才無人問津。
如果要是開酒鋪,不管你在什么地方,都要弄到酒票才行。
春曉自己就有酒樓和茶樓,清楚許多酒商并不賺什么銀錢,全因每年發(fā)放的酒票太多,拿到酒票就要釀造同等數(shù)量的酒水,府衙可不管這些,他們只管賣酒票的收入和稅收。
春曉在實驗室五日,提純出不少高度的烈酒,用自己親自制作的琉璃瓶裝,這是冬日圣上壽誕的禮物。
春曉在京城有間鋪子空置,一直沒想好干什么,現(xiàn)在有了。
京城,秘密立儲的熱度依舊沒降下去,沿海傳回大捷的好消息,海軍順利清剿海寇,繳獲大量船只和財物,已經(jīng)運送回京。
圣上龍顏大悅,春曉這個出謀劃策的人再次進宮,圣上手里捏著捷報,上面記錄著收繳的財物。
這次收繳的財物不僅能填充私庫,還能讓戶部不用愁明年的銀錢。
圣上最近諸事順利,喜上眉梢,越看楊春曉越滿意,“你也是功臣,想要什么賞賜?!?/p>
春曉,“”
每次都要試探一次她,圣上實在是太多疑。
春曉躬身,“臣女不敢當功臣,一切都是圣上的決策,不過,圣上剛才說繳獲不少船只,臣女想買兩艘船用?!?/p>
“買船?”
春曉言語興奮,眉梢上翹,“臣女組建了商隊,所以想買兩艘船,從嶺南到京城,還是從海上走更便捷?!?/p>
圣上回憶楊春曉的信息,的確組建一支商隊,“怎么想要去嶺南?”
“江南錯綜復雜,臣女勢單力薄怕賠光家底,左思右想去嶺南走商,嶺南有甘蔗,有特有的草藥,糖和藥材在哪里都是緊俏物資,雖然去嶺南危險,利益卻不小。”
當然這只是表面的目的,真實的目的只有她和徐嘉炎清楚。
圣上對江南十分忌憚,聽完春曉的打算,“江南鹽商與各商會勢力龐大,安寧侯苦心經(jīng)營多年才扎下一些根基,你去嶺南的確是不錯的想法。”
春曉瞳孔微縮,仔細琢磨一番,圣上不清楚才奇怪,一直沒阻止安寧侯,王將軍愿意為兵餉操心,圣上樂的省下銀錢。
圣上走到暖炕前,嘆氣道:“江南的鹽稅一直是朕的心病,每次派去的巡鹽御史沒有一人滿三年,最短的一個月不到就意外身亡,鹽稅是大夏的重要賦稅,可這幾年鹽稅沒增反減?!?/p>
春曉牙疼的厲害,巡鹽御史這個職位,好像被閻王爺打上了標記,清廉的官員沒命離開江南,同流合污的也抄家流放,現(xiàn)在都沒人敢當巡鹽御史。
圣上見楊春曉陷入沉思,笑了笑,“這次收繳的船只多,朕讓戶部給你開票,等船只到張家灣,你自己派人去領船只?!?/p>
春曉盤算手里的銀錢,一時間有些窘迫,“臣女可否分期付賬?嗯,給戶部算利息。”
圣上清楚一些商賈會分期付賬,宮廷采買時也會分期付給皇商銀錢,他清楚楊春曉的家底,大手一揮,“可?!?/p>
要不是船只入戶部不能隨意賞賜,他更想賞賜給楊春曉。
春曉狠狠松了口氣,圣上又道:“這次皇莊抓碩鼠,你也去,敢嗎?”
既然要當?shù)叮鸵獙h利的一面露出來,那就拿皇莊試試深淺。
春曉心頭一跳,腰桿挺直,嘴角上翹,“臣女領命?!?/p>
圣上滿意的點頭,“記得帶上朕給你的玉佩?!?/p>
雖然不如龍紋玉佩具有代表性,卻也能震懾不少人。
“是?!?/p>
春曉心里既緊張又興奮,目光閃爍,皇莊的產出供給皇宮,其背后貪墨錯綜復雜,大夏百年,這些產業(yè)管理者互相聯(lián)姻,他們有能力在后宮攪風攪雨。
這一次菜市口不知道多少人頭落地。
圣上心情又好起來,他已經(jīng)調查清楚,只等著抓個現(xiàn)行,春曉查到關家主母的糧鋪,他也派人深查,只等著船只到港,確認他們洗白的路徑。
這一次圣上不準備對薛家放縱,該緊一緊皮子。
圣上將查到的一些消息讓春曉記下,等行動的時候,會有人通知春曉。
一個時辰后,春曉帶著圣上留給她的課業(yè)離開勤政殿,還沒走多遠,被一個眼皮耷拉,肥胖又矮的公公攔住去路。
王公公忙上前,小心問,“齊公公,您怎么出慈福殿?”
齊公公上了年紀脾氣也越發(fā)古怪,白瞎富態(tài)的容貌,陰沉著臉,“楊姑娘,太后娘娘要見你,跟雜家走吧?!?/p>
王公公不怕齊公公,可太后年歲不小又最信任齊公公,這位齊公公快七十還沒離宮,一心要給太后殉葬,這種無牽無掛的人輕易不要得罪。
王公公看向楊姑娘,狠了狠心,“齊爺爺,圣上讓小的送姑娘出宮?!?/p>
齊公公眼神輕蔑,撞開王公公,“楊姑娘請吧。”
春曉清楚躲不過,“勞煩公公帶路?!?/p>
齊公公別看年紀大,身子骨不錯,繞過兩個大殿,才到太后居住的慈福殿,此處是歷代太后的居所,裝修的一直富麗堂皇。
太后年紀不小,喜歡熱鬧卻不養(yǎng)公主,反而在身邊養(yǎng)著一個薛家姑娘,算上時常進宮陶云雅,太后只喜歡母族血脈的姑娘。
春曉站在大殿外,能聽到里面的談話聲,她認識陶云雅的聲音,另一個女子的聲音清脆悅耳,應該是薛家的姑娘。
春曉站在殿外,齊公公進大殿再也沒出來過,外面的宮人各自忙碌著,慈福殿好像忘記春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