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公西仇想收回上一章的話。
愈發(fā)懷疑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哪出了問題。
在出發(fā)前,林風仍在做最后的努力,試圖拴住公西仇??上龥]養(yǎng)過大型寵物,否則就會知道超大個頭的動物興奮起來是八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公西仇不比寵物更任性?
“林小瑪瑪,朝令夕改可是軍中大忌!”公西仇擺出嚴肅不可抗拒的姿態(tài),首次用大將軍的身份給林風“施壓”,嚴肅起來不容抗拒,“出使曲國以你為主,任務(wù)結(jié)束便以我為將。你說說,將若在外,軍令要聽誰的?”
林風道:“自然要聽大將軍的?!?/p>
公西仇嚴肅繃緊的表情似被春風拂過,瞬間冰雪消融化為春水。他比同齡人看著更顯年輕朝氣,秘訣就在那雙澄澈如昔的眼睛,毫無歲月殺戮積淀下的陰森晦暗。始終亮晶晶的,跟他珍藏多年還不發(fā)黃的珍珠一般瑩潤水亮:“這就對嘛,天塌了高個頂!”
總不會先壓死比自己個子矮的林風。
林風心中無奈,卻仍說出自己內(nèi)心的顧慮:“從杉永郡近況來看,即便主上在中部經(jīng)營的勢力規(guī)模不大,攻下應(yīng)該也用不了月余功夫。我是擔心,是不是主上遇見棘手麻煩,抑或是這個杉永郡有什么咱不知道的秘密?!?/p>
情報匱乏就是這般麻煩。
可能性很多,無法精確篩選正確那個。
公西仇難得愿意動一動他的腦子,反問道:“林小瑪瑪就是顧慮多,瞻前顧后也不是好習慣。為什么不是瑪瑪故意留著杉永郡不攻打,故意用這塊肉吸引援軍來送死?”
從位置來看,杉永郡還是有戰(zhàn)略意義的。
林風道:“倒也有這種可能?!?/p>
主上打仗也不是沒用過圍點打援戰(zhàn)術(shù)。
用被包圍的目標吸引敵方支援兵力,借用地形兵力優(yōu)勢打擊前來救援的援軍,逐步削弱敵方兵力,也確實是有利于主上目前的近況。這也能解釋為何她找不到主上主力。
真要是這個戰(zhàn)術(shù),林風還是存疑。
杉永郡附近不該有部分兵力盯梢包圍?
這種沒來由的擔心一直持續(xù)到了公西仇等人在城下叫陣。他連武鎧都沒穿戴,騎著戰(zhàn)馬大大咧咧靠近護城河吊橋位置,氣沉丹田,凝聚武氣于聲音,音浪擴散將他的挑釁也傳遍了外城:“里面的人,滾出來開城門——”
帶出來的五十多號人振臂高呼,人少但聲音不?。骸伴_城門!開城門!開城門!”
公西仇信馬由韁,悠然自得的姿態(tài)絲毫看不出是在戰(zhàn)場,瞎子都看得出他在挑釁。但凡有點兒氣血的武將都受不了這種羞辱:“我數(shù)到十,十之前開城可饒一命,十之后開城,那就休怪你爺爺手中這把長戟屠滅滿城!”
羅殺認真問林風:“屠城?咱們?”
不是疑惑該不該屠城,而是他們就拉出這么點兒人,剩下兵力都在山谷駐扎留守。
假設(shè)城中有五萬,一人得砍殺千人。
林風壓低聲:“隨口那么一說?!?/p>
什么話能威脅對方就說什么。
公西仇活這么大也沒有親自出手屠城過,即便是當年在唐郭帳下進攻孝城,他也只是負責斗將,壓制主上這些守城戰(zhàn)力。林風知曉內(nèi)情,但城內(nèi)守兵庶民可不知道這點。
這些人已經(jīng)歷漫長圍困,斷糧多時,不管是士氣還是身體都陷入低谷,公西仇威脅越狠越有效。果不其然,城上守兵已慌作一團。
“報——有人在城下叫陣!”
都尉驀地睜開點漆虎眸,精光閃爍,周身氣勢爆發(fā),似一座幾欲噴薄的火山,帶著令人心驚膽戰(zhàn)的駭人壓迫,傳信兵險些窒息。他低沉道:“老夫耳朵不聾,聽到了!”
耳畔傳來敵人囂張的倒數(shù):“十!”
對方故意拖長尾音,輕蔑之氣撲面而來。
都尉忍下殺意:“來了多少人?”
倒數(shù)還在繼續(xù):“九!”
士兵語速飛快回復(fù):“攏共四十九人!”
都尉聽到這個數(shù)字差點兒要被氣笑,指節(jié)被捏得咯吱咯吱響:“哈,四十九人?”
四十九只螻蟻也敢跳他臉上?
公西仇那頭穩(wěn)穩(wěn)倒數(shù)中:“八!”
都尉抄起武器,爆喝一聲召集親兵上城墻,今日他非得將來犯宵小都留下,生剝?nèi)似?、刮下人脂、榨出人油,點了天燈!連他們腸子也要清洗干凈,鋪開了做成人紙鳶!
他一個閃身飛躍,直沖城墻而去。
倒數(shù)已經(jīng)從“七”變成了“六”,最后一聲“五”被一道恐怖音爆震碎。城墻上煙塵散去,走出來一道魁梧人影。兜鍪下的臉色如濃墨又蒙上陰影,黑得不能再黑。他立在城墻上俯瞰城下寥寥四十九人,怒道:“找死!”
他是真想要殺人。
上次事故過后,糧倉損失慘重,他跟郡守之間信任基本盤也徹底崩塌。都尉知道郡守手中肯定還有一批糧,但對方就是不肯給,問就是沒有,巧婦難煮無米之炊!這也導(dǎo)致雙方積累已久的矛盾徹底爆發(fā),從爭吵、推搡、火拼再到見血,脫韁野馬徹底失控。
都尉得知此事也無法怪底下的人。
實在是矛盾尖銳到無法控制。
他的兵馬全權(quán)接管城中大小事務(wù),此后半月又打發(fā)了來犯敵人兩次。敵人在他這里討不到好處就改了策略,都尉這邊不喜反憂。敵人還能用武力打發(fā),糧食危機卻不是勒緊褲腰帶就能度過的。城中富戶糧商更是用心險惡,將高居不下的糧價推上了新巔峰。
都尉忍無可忍將這批人都殺了個精光。
麻煩就跟田間地鼠一樣,捶打了一批又有另一批從另一個洞口鉆出來挑釁他神經(jīng)。
屢禁不止,煩不勝煩!也不知道被關(guān)地牢的郡守以前是怎么處理這些惱人麻煩的。
都尉也不是沒想過主動出擊。
但他也得找得到沈棠主力才行,這些人神出鬼沒又陰魂不散!找他們干仗的時候找不到人,想要突圍的時候又能恰到好處攔截要道。都尉這邊的士氣日漸低迷。身體上的饑餓還能忍忍,精神上的折磨簡直要讓人發(fā)瘋!
這時候,有四十九個螻蟻上門踢館。
呵呵,羅三簡直要氣笑了。
城下這些人連個旗幟都沒打出來!都尉本以為對面是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軍閥暴匪,凝神一看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四十九個人里面兩個十八等大庶長,剩下也都身懷武氣文氣。
十、八、等、大、庶、長?
羅三這下真笑出聲了!
公西仇用長戟指著對方。
這名十一等右更就是他昨天探查到的那個,看樣子就是此城守將了。他仰首挑釁:“爺爺不殺無名之輩,姓甚名誰,報上名來!”
“老夫羅三!”羅三心情好了,也愿意分出一點耐心,“豎子猖狂,也敢在老夫跟前自稱爺爺?留下性命,來年給你墳頭撒酒!”
“羅三?羅慎戮,你五百年前的本家族人啊。”公西仇照舊說著戳人肺管子的垃圾話,攻擊性不可謂不強“真是個父不疼母不愛的名字。記住了,你的爺爺叫公西仇!”
說罷,連人帶馬直接強登城墻殺去!
羅殺粗估一下城墻上的情況,俱是殘兵,城墻各處破敗不堪,縈繞城池上空的天地之氣也稀薄可憐,估計連城墻屏障都難以支撐。自然,羅殺也不擔心公西仇會有危險。
下一息——
磅礴爆炸從城墻上炸開。
一道人影似炮彈被打下了城墻。
砰的一聲巨響,地面塌陷,灰塵漫天。
羅殺瞳孔驟然一縮。
外人看不清狀況,他卻將城墻上瞬息一幕看得明白。被強行擊飛下來的人根本不是預(yù)想中的守將羅三,而是信心滿滿上去挨了一下的公西仇!羅殺不假思索,選擇出手!
叮一聲,三叉戟將爆射落下的利刃挑飛。
公西仇從深坑中跳出來,同時夾擊實力怪異的羅三——確實怪異,明明交手前還只是一眼看透的十一等右更,交手瞬間,對方身體就爆發(fā)出遠勝自己的力量。猝不及防之下,公西仇只能三兩撥千斤將這股力道卸開。
饒是如此,他也吃了幾口灰。
武鎧瞬間覆蓋全身,不再掉以輕心。
“……老東西,當真是臭不要臉!”公西仇走南闖北多年,還真沒見過偽裝成十一等右更釣魚的十九等關(guān)內(nèi)侯,從渾厚氣息來看,距離二十等徹侯估計也離不遠。這廝也不是公羊永業(yè)那樣擺爛,人家氣勢意志都在巔峰??!真真是小刀拉屁股,讓人開眼了!
他們交手第一下,林風就意識到最壞的情況發(fā)生了,抬手化出言靈【將者五德】,四道光芒分別落在公西仇跟羅殺身上:“傳信回去,命令山谷中人準備好撤退事宜?!?/p>
林風簡單判斷敵我情況,做出診斷——
這下是踢到鐵板了。
羅殺加入并沒有緩解公西仇壓力,隱約還覺得對方氣勢更盛,迎面而來的壓迫力只增不減。不過,好在他們有兩個,倒是能攻守交替,又有林風言靈輔佐,不時還有稀奇古怪的文氣屏障阻礙對方視野、干擾判斷,一時還沒性命之憂。就是有點兒狼狽罷了。
“看箭——”
弓弩在手,武氣化作萬千箭矢傾斜而下,成片成片光芒給城下戰(zhàn)場洗成了焦土。本就寥寥無幾的植被在強腐蝕酸液作用下發(fā)出滋滋黑煙。羅三迎面大劈,破風刀影斜切入地面,地皮如海浪翻起數(shù)十丈高,鋪天蓋地將羅殺所在方向淹沒,緊隨而來一記奔雷!
羅三眸色陰鷙:“死來!”
圓弧光刃以橫掃千軍之勢擴散而出。
六尺以上盡數(shù)斬盡!
公西仇跟羅殺同時出手將其劈開一道口子,與林風指揮小型軍陣組成雁陣之勢,仍被勁風吹得腳下難穩(wěn)。羅三倒是有些武德,并未挑著軟柿子捏,沒沖林風這些人出手,眼里只有公西仇兩個豎子!下一息,天地水霧在他后方上空匯聚成一頭遮天蔽日巨物。
巨物張開大嘴要將他吞入腹中。
他冷哼:“什么小雜碎!”
弓背鯨幻影張嘴觸及他的瞬間,一股反向巨力從羅三掌心迸發(fā),如山岳將弓背鯨砸了個頭昏眼花,硬生生打偏它的下墜俯沖之勢。弓背鯨砰一聲砸進護城河,委屈唉叫。
羅殺大吃一驚。
顯然沒想到對方能應(yīng)付如此從容。
即便是此前的羅元也做不到這種程度。
不是——
他們別不是碰上貨真價實的徹侯了吧?
羅三雙手互捏指節(jié),發(fā)出嘎嘣嘎嘣動靜,他冷笑:“兩個猴子似的上躥下跳,也有點兒本事,能讓老夫徹底將關(guān)節(jié)活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