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治維新后,為加速完成資本原始積累,彌補巨額外匯缺口。
日本政府默許甚至鼓勵,將大批貧困家庭的年輕女性販賣至東南亞各地,迫使她們從事賣淫業(yè),這些人被稱為‘南洋姐’。
這些人主要來自九州西部和北部的天草、島原半島等貧困地區(qū)。
據(jù)日本學界估算,僅在明治年間,被誘騙、拐賣至海外的南洋姐就高達十數(shù)萬人。
她們在南洋辛苦掙取的錢,大多寄回國內(nèi)贍養(yǎng)家人。
現(xiàn)有資料記載,僅1902年一年,南洋姐匯回日本的外匯有 1202 萬日元,貢獻了日本當年外匯的 20%。
然而,隨著日本國力增強與國際形象的重塑,這些曾為國家做出巨大犧牲的南洋姐,卻被政府視為不光彩的歷史污點。
不少南洋姐在回國后,不僅遭受社會排斥與歧視,甚至遭遇戶籍被注銷等不公正對待,被迫隱匿于偏僻之地,孤獨終老。
而林致遠此前讓青木健太幫周慕云偽造身份時,就是用的這一套說辭。
青木健太稍作停頓,補充道:“高橋君隨母親回國后,遭受了種種不公待遇。他們的戶籍早已被注銷,只能隱居鄉(xiāng)下。后來他母親病逝,盡管高橋君持有本土開具的相關證明,但由于他的出身極易受到歧視,我才幫他偽造了身份?!?/p>
“高橋君不僅是石川君的助手,更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希望佐川君你能幫忙保守秘密?!?/p>
聽完青木健太的解釋,佐川太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類情況他并非第一次遇到。
盡管同是日本人,但還是存在一定的種族歧視鏈。
本土出生的被視為一等國民,享有完整公民權。
來自東番島殖民地的混血日裔算是二等公民。而南洋姐的后代,則被視為地位最低的群體,無論走到哪里都難以擺脫被輕蔑的命運。
佐川太郎主要的懷疑對象,是那些既出現(xiàn)在明治節(jié)酒會,又去過妓館的軍官。
詢問青木健太只是出于謹慎,如今得知周慕云竟是這樣的出身,他心中的疑慮進一步消減。
“青木君,我會為高橋君保守這個秘密。尸體焚燒的事就拜托你了,不過我會讓小林秀夫在場監(jiān)督,還請不要介意?!?/p>
青木健太微微頷首:“理應如此?!?/p>
青木健太離開駐滬司令部后,并未立即著手處理尸體。而是等到傍晚天色漸沉,才命人將尸體悉數(shù)運往郊區(qū),準備集中焚化。
選擇這個時間,正是為了借暮色遮掩,好替換尸體。
他看向小林秀夫:“小林君,你先查驗下尸體。”
小林秀夫聞言上前,一一查看后,便走回青木身側。取出一包哈德門香煙,遞了一支給他并為他點燃。
“青木君,能否借一步說話?”
青木健太本就打算找機會支開他,聞言便順勢與其走向一旁空地。
小林秀夫看向青木健太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兩年前,他們都是大尉,可如今青木已晉中佐,而他卻仍止步不前。
他晉升少佐的年限早已滿足,佐川太郎上月就幫他提交了晉升報告,然而松本司令官那里卻遲遲沒有批復。
在滬市特高課體系內(nèi),除課長佐川太郎的任免較為復雜外,其余人事晉升皆需松本首肯。
青木健太見他久久不語,微蹙眉頭:“小林君,究竟有何事?”
小林秀夫也不繞彎子,將晉升受阻的困境坦然相告。
青木健太聽罷,將只抽了一半的煙擲在地上,用腳碾滅。他平時不怎么抽煙,更何況小林遞來的只是哈德門。
他拍了拍小林的肩膀,意味深長地問道:“這個,你給了嗎?”
說著,他手指微搓,做了個眾所周知的手勢。
小林秀夫一怔:“課長并未提及此事……青木君,大概需要多少?”
青木健太輕笑:“你們特高課的人,有時未免太過耿直。念在你我共事多年的情分上,我可以在松本司令官那里為你說幾句話。不過,這個數(shù)至少得兩千美元?!?/p>
“多少?”小林險些失聲。
“小聲點!”青木面色一沉,“你若覺得不值,大可繼續(xù)苦等。你可知道,松本司令官為了坐上現(xiàn)在這個位置,足足花了二十萬美元。很多時候,光有錢還遠遠不夠?!?/p>
小林秀夫沉吟片刻,終于下定決心:“我明天便將錢備好,此事就拜托青木君了?!?/p>
青木健太忽然輕嘆一聲,語氣帶著幾分惋惜:“若是橋本君當初也像你這般懂得變通,或許就不至于喪命了。”
小林秀夫聞言,也沉默下來。
半小時后,一名憲兵捧著一個小壇前來報告:“中佐閣下,所有尸體均已焚化完畢,這是那兩人的骨灰。”
青木健太點點頭,“先放到我車里。其余骨灰,全部就地掩埋!”
“嗨依!”
隨后,青木健太帶著兩名心腹驅車前往石川商行。途經(jīng)一條水溝時,他隨手將車內(nèi)的骨灰壇拋了出去。
等他抵達石川商行時,林致遠與石川隼人一行人早已等候多時。
不多時,兩輛卡車離開石川商行。經(jīng)過偽裝的林致遠混在隊伍中,與川端村的二十余人一同前往郊區(qū)。
他此次并未乘坐那輛顯眼的防彈轎車,夜色是最好的掩護,混入人群反而更為安全。
待石川隼人帶人將場地布置妥當,眾人舉行了一場簡單的告別儀式。
林致遠作為這些人的領袖,獨自手持火把上前。
他簡短致辭后,背對眾人,似在為逝者整理衣冠。片刻,他將火把擲入柴堆。
澆淋了汽油的木柴瞬間爆起熊熊烈焰。
半小時后,石川隼人帶人上前收斂骨灰,而林致遠則與青木健太一同回到了車內(nèi)。
青木健太松了松領口,靠在座椅上,想起白天的事,突然開口道:“今天,佐川太郎突然問起高橋君的事,我如實相告了?!?/p>
林致遠心中一緊,但表面不動聲色:“我們石川商行也有兩人中毒,他竟然懷疑我們?”
“弘明,你不要生氣,他只是例行問詢,畢竟當時是我?guī)透邩蚓龅臋n案?!?/p>
林致遠不放心地追問:“你們到底查出來是誰下的毒沒有?我們的人不能就這么白死?!?/p>
“目前還沒有什么頭緒,但主要懷疑對象是同時出現(xiàn)在妓館和明治節(jié)酒會的軍官。”
林致遠聞言,這才松了口氣,但他心里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慢慢將一些人撤出滬市。
隨著美國對日宣戰(zhàn),他現(xiàn)在對抗戰(zhàn)最大的價值就是維持好走私路線。
滬市的一些隱患,需要慢慢清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