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坂田辦公室出來后,川本面色陰沉,徑直返回陸軍聯絡部。
此時,聯絡部的會議室內,一眾軍官早已肅立等候,見他進門,齊刷刷起身敬禮。
川本無視眾人的禮節(jié),走到主位前,重重地一拍桌面,冷聲道:“禮查飯店的行動,為什么會失???我要一個解釋?!?/p>
一名大尉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開口,開始敘述昨晚的情況。
幾分鐘后,川本怒喝道:“五十多名帝國軍人,竟然打不過石川弘明的護衛(wèi)?帝國養(yǎng)你們何用!”
“大佐閣下息怒,那些人訓練有素,火力配置更是兇猛異常,我們實在是……”
“夠了!”川本沒耐心聽完他的解釋,“南造云子呢?她不是一直跟著石川弘明嗎?”
“車隊遇襲后,她就和石川弘明一起消失了,但是負責護送他們的五名海軍陸戰(zhàn)隊員卻全都死了?!?/p>
頓了頓,大尉補充道:“現在,海軍懷疑是南造云子,派人在半路截殺了這五名陸戰(zhàn)隊員,并帶走了石川弘明?!?/p>
“八嘎!如果真是云子所為,她第一時間就會返回司令部尋求庇護,而不是一起失蹤,這明顯是有人栽贓陷害!”
他強壓怒火,迅速下達命令:“立即出動所有可用人員,全力搜查南造云子和石川弘明的下落。同時,嚴密監(jiān)視海軍的一切動向,必須在他們之前找到人!”
“嗨依!”軍官們齊聲應道,迅速退出會議室。
待眾人離去后,川本拿起桌上的電話,打給憲兵司令部和影佐機關,讓他們一旦找到人,必須馬上通知他。
晴氣不僅答應全力配合,更是親自前往76號坐鎮(zhèn),督促李群調動全部特務與警察展開全城搜捕。
他原本以為只是協助海軍進攻浮山島,卻沒料到事態(tài)會升級到這種地步。
如今,不僅浮山島上的藥廠被徹底摧毀,海軍更是一舉攻占了金山衛(wèi)炮臺。
甚至驚動了大本營,連夜派遣兩名參謀次長來滬進行緊急調停。
他和76號如今都已卷入這次陸海軍的沖突中,除了緊跟川本,已無路可退。
很快,駐軍、76號特務、警察及憲兵集體出動,對滬市展開地毯式搜查。
與此同時,千代子正站別墅的陽臺,望著街上頻繁過往的軍車,眉頭緊鎖。
石川孝介輕輕走到她身邊,溫聲安慰道:“別太擔心了,千代子。昨晚我已將事情稟告了父親,我們石川家在海軍內部經營多年,父親已經聯合多位海軍高層向大本營施壓了?!?/p>
“浮山島的藥廠是弘明的產業(yè),說到底就是我石川家的產業(yè)。陸軍這群馬鹿,實在欺人太甚!”
千代子勉強笑了笑,轉過身來面對他:“孝介,你應該明白,弘明是我腹中孩子的縁組,是我們有力的臂膀。他現在出事,對我們絕非好事?!?/p>
“石川家固然底蘊深厚,但家族資源不會毫無保留地向你一人傾斜。可弘明不同,我看得出來,他是真心待你,更在你身上投入了大量心血。你能如此迅速晉升大尉,他在背后使了多少力,你比我更清楚?!?/p>
她輕輕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于公于私,你現在都不該安坐家中。你應該去海軍司令部,或者至少去石川商行。在那里,你才能第一時間得到消息,做出應對?!?/p>
石川孝介恍然,“你說得對,千代子,你真是我的賢內助。我這就去海軍司令部,不,我要去石川商行等消息?!?/p>
目送石川孝介匆匆離去,千代子扶著陽臺的護欄,忍不住又是一陣孕吐。
她撫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低聲喃喃道:“石川弘明,請你一定不要出事……”
等石川孝介趕到石川商行時,發(fā)現幾名互助會的成員早已在此等候,個個面色凝重。
他心中不禁閃過一絲懊惱,自已竟來得這樣遲,失了先機。
不過身為石川家的三男,他深知此刻必須展現出應有的擔當與氣勢。
他輕咳一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隨即用沉穩(wěn)的語氣說道:“諸位不必過于憂心,家父今早已聯絡多位海軍高層共同向陸軍施壓,大本營也高度重視此事。相信很快,就會有弘明的消息。”
大家雖然都紛紛點頭附和,但眉宇間的憂慮并未真正散去。
陸軍今天全城搜查的力度很大,遠超以往的任一次行動。這恰恰說明,陸軍其實也并不知道石川弘明的下落。
不過石川孝介畢竟地位不同,眾人很快便以他為中心,開始低聲討論這次事件。
直到下午,全城范圍的搜捕依然一無所獲,只剩下郊外與租界尚未排查。
郊外范圍太大,川本只能調派駐軍分片分段展開拉網式搜查,而他自已則親自帶人進入租界。
此時國際形勢微妙,英美雖在遠東戰(zhàn)略上對日本有所妥協,但也不會放任日軍公然闖入公共租界進行大規(guī)模搜查。
法國現在由維希政府執(zhí)政,依附于德國。并且日德剛剛簽訂三國同盟,自然也不懼怕日本的施壓。
然而川本已別無選擇,以“雪風號”驅逐艦的航速,不到三十個小時即可抵達滬市。
坂田只給了他一天的時間,眼下已是下午四點,馬上就要天黑。
若今日找不到石川弘明的下落,那等待他的唯有切腹自盡。
于是,他悍然令部隊強行闖入租界,并在邊界地帶架起數門火炮,擺出不惜武力解決的姿態(tài)。
面對如此赤裸裸的軍事威脅,租界當局最終被迫退讓。
但美國駐滬總領事迅速向日本領事館提出強烈抗議,甚至威脅要斷掉與日本的物資貿易。
法國維希政府也通過德國向日本施壓,這件事很快就升級為牽動多方的外交風波。
于是,日軍進入租界搜查尚不足一小時,川本就接到了坂田的電話,讓他立即撤出租界。
晚上,一臉頹敗的川本獨自回到辦公室。
他緩緩拉開抽屜,取出一把懷劍,用白布仔細擦拭起來。
他清楚,這件事必須由自已一力承擔,絕不能牽連到坂田司令官,更不能等到明天兩位參謀次長親自審訊。
剖腹自盡,是他為自已保留的最后體面。
他褪去軍裝,將其整齊疊好,置于桌角。
隨后跪坐于地,雙手緊握刀柄,刀尖對準腹部。
他深吸一口氣,高呼道:“帝國陸軍板載!”
然后猛地用盡全身力氣將刀刺入腹部,劇烈的疼痛讓他渾身顫抖,但他仍用盡最后力氣橫向切開。
鮮血迅速染紅了地板,他的身體緩緩向前傾倒,最終伏在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