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梨并沒有立馬回答周琰津的問題。
兩人的位置調換。
這次換做喬梨,久久盯著周琰津的臉,看了又看。
從眼睛、鼻子到嘴巴,再到他的臉部輪廓,用眼神催化空氣中壓抑緊張的分子。
直到周琰津臉上出現(xiàn)明顯的情緒,喬梨才慢悠悠開口,“你覺得呢?”
“查了這么幾天,還沒有查清楚我母親是誰嗎?”
從京市飛到西北邊城也不過是幾小時,算上開車去她成長的小村莊,來來回回,也不需要兩天的時間,這效率可對不起周琰津在外面的名聲。
她對他明顯的敵意,讓周琰津的心沉了又沉。
喬梨的這句話,給他的感覺是就是默認。
他啞聲詢問:“那你父親……”
周琰津想問她父親的名字,又怕問到什么令自己害怕的答案,就這么戛然而止。
“我父親什么?”她順著他的話重復了一遍。
朝著周琰津的方向走了半步,喬梨放輕了聲音笑著說道,“我父親是誰,周先生心里沒點數(shù)嗎?”
“當年種種,你和母親之間發(fā)生的那些事情,怎么,周先生全部都忘了?”
一句話驚起千層浪。
周琰津聞言臉色明顯蒼白了一些,欲言又止,想問什么又不敢問。
視線再次轉移到喬梨臉上,周琰津認真打量起了她的眉眼。
心里的猜測得到證實,他并沒有被欺騙的憤怒,心里甚至還有一些欣慰。
早在霍明珠提起喬梨的那一天,周琰津就已經讓人查過她,但并沒有太過深入調查,只知道她來自西北邊城一個非常偏僻落后的小山村。
喬梨成為京市今年高考狀元的事情。
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當時只覺得這個丫頭有點兒本事,如今莫名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話題到這就卡在了原地。
喬梨觀察著周琰津臉上越來越復雜的臉色,心中冷意凝聚越來越多。
雖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絕對不會是她想要聽到的廢話。
沉默彌漫許久。
周琰津看喬梨眼神明顯沒有之前那么鋒利,隱隱還透著說不出來的尷尬和拘謹。
有關父親的話題,他也沒有再提起,就像是已經確認了什么一般自信。
喬梨毫不掩飾對他的敵意,望過去的眼神也充滿了諷刺。
“你……別和靳明霽糾纏在一塊兒。”周琰津說這話的時候,帶著長輩對晚輩的叮囑。
她毫不客氣道:“周先生以什么身份來說這話呢?”
空氣中響起了一道無奈的嘆息聲。
周琰津態(tài)度緩和開口道:“靳明霽這樣的身份和家世,不是你能觸碰的?!?/p>
“喬梨,你母親已經沒了,有些事情沒人告訴你,你和靳明霽的身份地位不匹配,注定不會有結果?!?/p>
“與其浪費時間,浪費青春,在一個不可能的人身上,不如找一個符合你自己身份的心上人,畢業(yè)后結婚,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p>
他這番話落到喬梨耳朵里,每一個詞都像是笑話。
她反問道:“就像你當初對我母親那樣?”
“霸占了她的青春,浪費了她的年歲,靠著她給的資源,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地位,是嗎?周琰津先生。”
喬梨的反問就像是一柄尖刀,劃開了周琰津最不愿意承認的過往。
他是周家的私生子。
在被周家認回去之前的日子,是跟著母親在京市撿垃圾長大。
最清貧的那段時間,沒有錢吃飯,沒有地方住,只能在橋洞底下勉強過活。
周琰津的親媽,是在深夜出去撿垃圾的路上,不慎被車撞到當場離世。
當時那個年代的監(jiān)控還沒有普及,也沒有看到車禍的目擊證人。
車禍的事情就這么不了了之。
被留下來的周琰津,只能靠自己撿垃圾養(yǎng)活自己。
那一年,他也不過才只有七八歲,還是一個沒有任何勞動能力的孩子。
直到他遇上了同樣失去雙親的沉驕月,見他實在是可憐,就和奶奶一起把他撿回去。
可以說,那段貧瘠時光,周琰津唯一的救贖和光亮,就是喬梨的母親。
這段久遠的記憶,伴隨著喬梨嘲諷的話題,從他的記憶里涌出。
那個時候的周琰津還不姓周。
按照他父親的說法,就是那個時候的他,還沒有資格碰出周這個姓氏。
若不是周琰津確實聰慧過人,又在大學靠自己做出了一番實績。
但最重要的,還是因為他在大學遇到了霍家千金。
因為霍明珠在周家人面前提起過他,還帶著他去參加了周家的宴會,這才讓周父想起了自己還有這個私生子。
要不然,撿垃圾長大的周琰津,也不會成為現(xiàn)在港城人人敬畏的周總。
有些事情埋藏在歲月,久而久之就會讓人遺忘。
看到喬梨臉上不加掩飾的冷意和嘲諷,周琰津臉色也隨之黑了下來。
盯著她的眼神,也變回到了之前想要為霍明珠出氣的凌厲。
看著她似曾相識的眉眼,周琰津語氣沉沉提醒道,“喬梨,我和你母親之間發(fā)生的事情,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
“你是個聰明的姑娘,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你心里應該有數(shù),不需要我特意提醒你吧?”
在看到西北邊城那些貧瘠困苦的生活環(huán)境時,周琰津眼神有過很久的呆滯。
別看沉驕月的家境一般,但本質上是一個不能吃苦的嬌嬌女。
父母雙亡,但她的奶奶非常疼愛這個孫女。
他怎么都不會想到她后來消失,竟然是因為去了西北邊城那個資源匱乏的山村。
也難怪它派人找了這么久,都沒有找到她。
想到這,周琰津神色出現(xiàn)了片刻的心疼,他知道自己對不起她,可他沒有辦法。
看著喬梨那雙明媚堅韌的眼睛,又讓他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她母親的場景。
也是這樣明媚,這樣陽光,這樣讓人眼前一亮。
她就說,辜負真心的人又怎么會悔改呢?
周琰津這種為了達到目的,不惜欺騙霍明珠說她是初戀的男人,就更不會覺得自己有錯。
喬梨聲音冷漠道:“我心里有沒有數(shù)是我的事情,與周先生沒有關系?!?/p>
“至于周先生過去做的那些事情,有沒有錯,有沒有違背誓言,有沒有惡心人,有沒有忘恩負義,同樣的,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p>
話不投機半句多,喬梨并不打算和周琰津繼續(xù)交談。
但她不準備讓周琰津心里好過,是真的。
喬梨慢慢湊近他,故意說了一件令他瞳孔震顫的事情。
兩人都沒注意的露臺小角落。
有一道純白的身影,躺在裝飾樹后面的假草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