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落下,楚翎曜像是被封了全身穴道的木偶,瞬間便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
他愣在當(dāng)場,眼神迷茫。
他不懂,為什么獵物會做出這種行為。
他不懂,這個吻的意義。
在他的預(yù)設(shè)里,蘇舒窈應(yīng)該惶恐,顫抖著身軀,語無倫次向他求饒,祈求他饒恕她的無禮......
她會流淚,花了妝,亂了釵發(fā),她甚至有可能被嚇尿......
是否饒了她,要看她的表現(xiàn),更要看他的心情......
他會像往常一樣,高高在上地戲弄獵物......
可是,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
蘇舒窈的腦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哪一個高門淑女會這般放蕩?
哦,對了,威遠(yuǎn)侯府不是高門,威遠(yuǎn)侯府就是個破落戶!
“哐當(dāng)——”短刀落在地上,掐住脖頸的手指也松懈開來。
蘇舒窈深吸一口氣,被掐得發(fā)白的脖頸也恢復(fù)了血色。
她賭對了,楚翎曜不懂什么是愛,他和她一樣,從來沒有被愛過。
所以,在面對忽如其來的示好,他驚慌失措。
楚翎曜上一世弒父殺兄,更多的不是出自本意,而是被利用。
他不是一個純粹的瘋子,他尚存理智。
蘇舒窈抬起頭,想看看他的眼睛,眼神是否如之前那般陰沉偏執(zhí)。
蘇舒窈什么都沒看到。
楚翎曜轉(zhuǎn)過身,輕輕一躍,飛上枝頭,不見了蹤影。
他落荒而逃。
他想逼迫蘇舒窈,他想欣賞蘇舒窈驚慌失措的模樣,到了最后,狼狽逃竄的,卻是他自己。
蘇舒窈撿起地上的短刀:“殿下,短刀我先幫您收著,下次見面還您?!?/p>
無人回答。
楚翎曜輕功不錯,早就沒影了。
蘇舒窈看著手中的短刀,刀刃鋒利,白凈的刀身光可鑒人,刀柄上鑲嵌著寶石。
一把很貴重的短刀,不像是能隨意丟棄的玩意兒。
九殿下逃跑的太過倉皇。
蘇舒窈抬起手,揉了揉唇瓣。
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笑了笑,將短刀收了起來。
在梅林里又走了一會兒,李鳶找了過來:“舒窈,你怎么在樹林里?”
“我剛找了白姐姐,這是她給你的兩個丫鬟?!?/p>
兩個十七八歲的丫鬟從李鳶背后站了出來,一個叫皓月,一個叫晴空。
“奴婢見過蘇大小姐。”
蘇舒窈從兜里抓了一把金瓜子遞過去:“今后要麻煩兩位姐姐了?!?/p>
皓月接過金瓜子,笑得像朵花:“大小姐,不麻煩,您只管指使奴婢。”
~
臥房內(nèi),長公主倚靠在榻上,一旁的小丫鬟幫她揉著頭:“瑜兒,這么多姑娘,有沒有看上的?”
謝瑜坐在一側(cè),溫和又安靜:“母親,都是庸脂俗粉,不及母親萬分之一。”
長公主捂著嘴笑起來:“盡會胡說八道,我都多大年紀(jì)了,怎么和那些小姑娘比?”
謝瑜:“母親在我眼中,永遠(yuǎn)十八歲?!?/p>
他眼神清明,這話從他嘴里說出來,一點也不輕佻。
長公主拉著謝瑜的手,輕輕拍了起來:“好孩子,真孝順。”
她覺得兒子哪哪都好,知禮節(jié)、懂進(jìn)退,說話討人喜歡,為什么謝閣老寫信來說,兒子難以管束?
還寫了十多頁,讓她一定要多加管教,先別讓他做官,拘著多讀書。
想是謝閣老要求甚高吧。
她的兒子不需要當(dāng)閣老,沒必要那么嚴(yán)苛。
“母親知道你的孝心,看到有喜歡的女子告訴母親,咱家娶媳婦不看重門第,只要人品好就行?!?/p>
謝瑜點頭:“多謝母親,兒子知道了?!?/p>
“瑜兒出去玩吧,我休息一會兒?!遍L公主頭風(fēng)嚴(yán)重,曬不得太陽,每日這個時候都要針灸。
“母親身體不適,瑜兒當(dāng)在一旁侍疾,怎么能貪玩?!?/p>
長公主被感動一塌糊涂,越發(fā)覺得兒子孝心十足,強(qiáng)硬把人趕了出去,謝瑜這才不情不愿告退。
謝瑜是太子重點拉攏的人,他一出現(xiàn),便被請到太子面前。
“謹(jǐn)之,正在說你,你就來了?!?/p>
謹(jǐn)之是謝瑜的字。
“謹(jǐn)之,這是三弟、九弟?!?/p>
“三殿下,九殿下?!敝x瑜朝著兩位皇子行禮。
三皇子擺了擺手:“謹(jǐn)之叫我一聲三表兄就行,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氣?!?/p>
寒暄之后,謝瑜看向楚翎曜:“九表弟,怎么臉這般紅?是不是熱,我讓人那些冰來?!?/p>
楚御凜抿著唇,高挺的鼻梁冒了幾顆汗,兩頰微紅。
他眼神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沒有說話,只是擺了擺手。
“我?guī)Ь疟淼苋啃菹⒁幌掳桑疟淼軤顟B(tài)不太好?!敝x瑜帶著楚翎曜去了廂房。
太子看著謝瑜的背影,若有所思。
謝瑜看著溫和,實際上有些滑不溜手,遞出的橄欖枝,他是一個不接,還能巧妙地避開。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故意......
~
蘇舒窈帶著長公主府的兩個丫鬟準(zhǔn)備回去,抬眼就碰到謝瑜。
“蘇大小姐?!?/p>
“謝郡王?!?/p>
謝瑜一個眼神,身旁的兩個丫鬟自動退開,轉(zhuǎn)過身去。
蘇舒窈笑了笑,換了個稱呼:“謝老板?!?/p>
謝瑜雙眸一眨,一雙清淡溫潤的眼睛瞬間活絡(luò)起來,渾身氣質(zhì)一變,又恢復(fù)成之前那個穿金戴銀的紈绔謝老板。
“蘇姑娘什么時候看出來的?”
蘇舒窈低頭:“沒看出來,謝老板主動和我說話,我才知道?!?/p>
“你倒是謙虛。”謝瑜笑道:“剛才威遠(yuǎn)侯夫人都快暈厥了,你還坐得那么穩(wěn)當(dāng),不怕回家被為難?”
蘇舒窈回道:“長公主殿下賜了兩個丫鬟,回家應(yīng)該不會有問題。”
謝瑜眉眼一勾:“哈哈哈,我也覺得你不會被為難?!?/p>
蘇舒窈:“謝老板想一想被蘇明珠纏上怎么辦吧?你騙她那么慘,如果我沒猜錯,她定要想方設(shè)法以身相許?!?/p>
謝瑜一雙眼睛瞇起來,嘴邊噙著一抹戲謔:“她那個樣子,納進(jìn)府當(dāng)個花瓶都不夠格。”
“如果她想進(jìn)門,大可以試試?!?/p>
兩人說了兩句話便分開了,謝瑜搖身一變,又變回溫潤謙和的世家公子。
辭別謝瑜,蘇舒窈帶著兩個丫鬟離府,忽然覺得后背涼颼颼的,好似被野獸盯上的感覺。
轉(zhuǎn)頭去看,就看到楚翎曜站在不遠(yuǎn)處,冷冷地看著她。
蘇舒窈轉(zhuǎn)身走了過去,想把短刀還給他。
結(jié)果楚翎曜轉(zhuǎn)身就跑,一眨眼,又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