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聲悶響，不是骨頭碎裂的脆響，而是重拳轟擊在厚實肥肉上的聲音。
沉悶，且令人牙酸。
蘇誠的手掌，結(jié)結(jié)實實地用力按在了楊媛媛的腦門上。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楊媛媛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猛的凸了出來。
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里瞪出。
她高舉著骨灰盒的手臂僵在半空，臉上的得意與瘋狂的神情，頓時凝固。
緊接著。
蘇誠掌間打出的寸勁，從她的額頭貫穿到肥碩的身體上。
她整個人，失去了所有支撐。
仰頭，向后倒飛出去！
那超過一百五十斤的沉重身軀，在狹窄的車廂里以一種違反物理常識的姿態(tài)，硬生生的在空中翻轉(zhuǎn)一百八十度。
從面對眾人，變成了背對眾人。
最后她正面朝下，重重地砸在了兩排座椅之間縫隙的地面上！
轟?。?！
一聲巨響！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劇烈的震動！
那片區(qū)域的地板，狠狠地向下沉了一下！
周遭幾排座位上坐著的乘客，只感覺腳下一麻，整個人都被這股巨震顛得雙腳離地，向上微彈！
“噔！”
心臟，都跟著這一下在狠狠的抽搐。
車廂里，全是驚嘆聲！
蘇誠沒有去看那攤在地上，死活不知的肥肉。
在他出手的瞬間，他的另一只手，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托住即將下墜的白色瓷盒。
入手冰涼，接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
他小心翼翼地將盒子捧在懷里，轉(zhuǎn)身還給已經(jīng)徹底呆住的殘疾男生。
“拿好，別再被搶走了?！?/p>
殘疾男生愣愣的望了眼蘇誠，又看了看自已失而復(fù)得的母親的骨灰盒。
他嘴唇顫抖著，眼淚再一次決堤。
他伸出左手，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那個白瓷盒子死死地，死死地抱在懷里。
“謝謝……謝謝你……”
他泣不成聲，除了這兩個字，再說不出任何話。
后一排，那個東北大漢反應(yīng)了過來。
他二話不說，高大的身軀直接站到了殘疾男生的身前，將他和地上的楊媛媛徹底隔開，形成了一道人墻。
他用行動表明了自已的立場。
這一次，誰也別想再動這個可憐的孩子。
直到這時，車廂里的其他乘客才從那極致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地面那個肥胖身影之上。
“我的媽呀……”
“這……這……是人干的事嗎？！”
“畜生！她簡直就是個畜生！連人家母親的骨灰都搶！”
“誣陷別人就算了，她被拆穿了還動手打人！現(xiàn)在還拿骨灰盒當(dāng)武器？這他媽的還有人性嗎？！”
“太可恨了！這種人就該下早點判刑，早點關(guān)起來?。 ?/p>
義憤填膺的怒罵聲，終于爆發(fā)出來。
這一次，再也沒有人對楊媛媛抱有任何一絲一毫的同情。
眾人心頭，只剩下最純粹的憤怒與厭惡。
剛才那一幕，已經(jīng)徹底擊穿了所有人的道德底線。
……
“她，她不會被……打死了吧？”
一個大媽看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楊媛媛，有些后怕地小聲問道。
蘇誠剛才那一下，太快，太狠。
所有人都看見了。
那根本不是推搡，而是結(jié)結(jié)實實的一道掌擊。
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對方腦門上。
姜世霆也走了過來，他看著遠處地上的楊媛媛，眉頭輕皺。
他壓低聲音對蘇誠說。
“小誠，你太沖動了?！?/p>
雖然解氣，但這一掌下去，后果難料。
蘇誠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
他心里有數(shù)，將人打暈的力道被他控制的剛剛好，不過她那肥碩的體型，真不一定……
就在眾人以為楊媛媛已經(jīng)昏死過去的時候。
地上那攤肥肉，動了一下。
她的手指，微微抽搐。
然后，是她的肩膀開始聳動。
她……在爬起來。
動作很慢，很艱難。
她用兩只肥碩的手臂撐著地面，一點一點地，將自已沉重的上半身抬起。
她的頭發(fā)披散下來，完全遮住了她的臉。
像個水鬼似的。
周圍的罵聲，漸漸小了下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她。
看著這個承受了如此重擊，卻仿佛沒事人一樣，此刻又重新爬起來的怪物。
楊媛媛終于完全坐了起來，然后緩緩地抬起了頭。
一張臉，暴露在所有人的視野里。
額頭上，有一個清晰的，微微發(fā)紅的掌印。
除此之外，肉眼竟然看不出任何傷痕。
沒有流血，沒有青腫。
甚至連表情，都沒有痛苦。
她只是用手，將臉上凌亂的頭發(fā)撥到耳后，露出了那張依舊肥胖油膩的臉。
那張臉上，沒有了之前的癲狂。
也沒有了憤怒。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平靜。
一種讓人從心底發(fā)毛的，死寂般的仇恨。
她的眼神，空洞而怨毒。
掃過車廂里的每一個人。
掃過那個護著骨灰盒的殘疾少年。
掃過那個擋在前面的東北大漢。
最后，落在了蘇誠的身上。
她看著蘇誠，嘴角竟然慢慢地向上扯動。
形成一個僵硬而扭曲的笑容。
這是滿滿的不甘！
蘇誠不禁搖頭，應(yīng)該是對方皮粗肉燥起了緩震效果，一掌竟然沒讓對方暈過去。
下次出手，定要再加上一分力量！
……
車廂里，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這種無聲的對峙，比任何激烈的爭吵都更讓人感到窒息。
就在這時。
前排，一個清脆的童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哇！媽媽你看，那個阿姨好像沒事啊！”
一個坐在爺爺腿上，看起來約莫九、十歲的小男孩，正指著楊媛媛，一臉天真地大聲喊道。
“胖子就是好！那個大哥哥一腳踹過去，又一拳打過去，居然都沒有破開她的防御！”
童言無忌。
“防御”這個詞，顯然是從什么游戲里學(xué)來的。
但用在此刻，卻顯得無比貼切，又無比諷刺。
小男孩身旁，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爺子，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他一陣尷尬，連忙捂住孫子的嘴。
“別胡說！”
雖然他聽不懂“破防”是什么意思，但看周圍人的臉色，也知道這絕對不是什么好話。
他感覺自已的心臟病又要犯了，下意識地就想去摸口袋里的藥片。
然而，已經(jīng)晚了。
那句話，一字不漏地，清晰地傳進了楊媛媛的耳朵里。
她那死寂般的眼神，瞬間有了焦點。
她不再對視那個身手不凡的年輕。
她猛的扭過頭！
死死地盯住小男孩和那個老人！
那一眼！
怨毒！
陰狠！
充滿了不加掩飾的惡意！
仿佛要將那對爺孫生吞活剝！
小男孩被她這個眼神嚇得“哇”地一聲，直接哭了出來，一頭扎進了爺爺?shù)膽牙铩?/p>
老爺子也是渾身一顫，下意識地將孫子抱得更緊，臉上血色盡褪。
“你想干什么！”
東北大漢厲聲喝道。
然而，楊媛媛根本不理他。
她的目標(biāo)，已經(jīng)轉(zhuǎn)移了。
她從地上緩緩地站了起來。
她沒有去撿散落一地的東西。
也沒有再看蘇誠一眼。
她的眼中，只剩下那對瑟瑟發(fā)抖的爺孫。
她抬起手，五指并攏，形成手刀！
她瘋狂的跑了起來！
一步，又一步！
她朝著那對爺孫，跑了過去！
腳步很重，每一步踏在車廂的地板上，都發(fā)出“咚”、“咚”的沉悶聲響。
她臉上的五官擠成一團，嘴里嘶叫著。
她要把自已受到的所有羞辱和痛苦，十倍、百倍地，發(fā)泄在那個更弱小，更無助的目標(biāo)身上！
“攔住她！快攔住她！”
“這個瘋子！她要對孩子動手！”
車廂里，終于有人反應(yīng)過來，發(fā)出了驚恐的尖叫。
蘇誠的心底，也猛地竄起一股無名之火。
還有完沒完了？！
這個女人……
打不過自已，就把目標(biāo)轉(zhuǎn)向老弱病殘？
殘疾人，老人，孩子……
她是要把這高鐵上的四保人群，往死里整一遍嗎？！
“滾開！”
蘇誠一聲怒喝。
他沒得選擇。
這一次，他將不再留手！
他一步跨出過道。
腳尖在地上輕輕一踮。
整個人如同沒有重量一般，瞬間躍起。
身體在半空中舒展開來。
右腿繃直，如同一條鋼鞭，朝著正在奔跑中的楊媛媛，橫掃而去！
砰！
又是一聲悶響。
這一腳，結(jié)結(jié)實實地踹在了楊媛媛的側(cè)腰上。
那前沖的“肉彈戰(zhàn)車”，被硬生生地剎停！
巨大的沖擊力讓她肥胖的身體再次失去平衡，慘叫著摔倒在地，滾了好幾圈，才停了下來。
這一次，不等她再爬起來。
車廂里的人，終于意識到了這個失控瘋子的可怕！
“媽的！按住她！”
東北大漢第一個撲了上去！
緊接著，是另外幾個年輕力壯的男乘客。
五六個成年人，一擁而上！
他們小心地避開楊媛媛那涂著亮晶晶指甲油，瘋狂揮舞的雙手。
然后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她那肥碩的身軀，死死地按在了動車地板上！
“啊——！放開我！你們這群混蛋！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楊媛媛被壓在地上，動彈不得，只能發(fā)出殺豬般的嘶吼和咒罵。
她的頭發(fā)徹底散亂，臉上沾滿了灰塵和淚水，口鼻處因為剛才的撞擊，滲出了鮮血。
狼狽不堪。
也就在這時。
“嗚——”
列車發(fā)出一聲長鳴，速度緩緩降了下來。
“各位旅客請注意，列車已到達漢市站……”
就在這時，車廂廣播溫柔地響起。
列車停穩(wěn)，車門打開。
緊接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車廂連接處傳來。
“乘警！誰報的警？這里發(fā)生什么事了？！”
兩名穿著制服的乘警分開人群，一眼就看到了被眾人按在地上的楊媛媛，和一片狼藉的現(xiàn)場。
乘客們七嘴八舌地開始解釋。
“警察同志，是她！這個女的先是誣陷人，后來還搶人家骨灰盒要砸人！”
“她還想對老人和孩子動手！我們才把她按住的！”
被死死按在地上的楊媛媛，聽到乘警的聲音，臉上的瘋狂咒罵突然一停。
她猛地抬起頭，滿是灰塵和不知道哪來淚水的臉上，瞬間擠出無比委屈和驚恐的表情。
她用盡全身力氣，發(fā)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救命??！警察同志，救命??！”
“是他！就是那個男的！他非禮我，我不從，他竟然就想打死我！”
“他們……他們?nèi)噹倪@些男人都合起伙來欺負我一個弱女子??！”
中年警察的目光，瞬間鎖定了蘇誠。
他上下打量著蘇誠，看著他挺拔的身姿和那張年輕卻毫無懼色的臉，眼神變得嚴厲起來。
“你這小伙子，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就是再不對，你怎么能打女人呢？”
他的語氣，帶著一種天然的，對“弱者”的偏袒。
地上的楊媛媛聽完，嘴角閃過一絲弧度，也不發(fā)狂了。
她將亂糟糟的衣服扯正，轉(zhuǎn)成一副淚眼汪汪的模樣，繼續(xù)看向警察。
蘇誠聽完，也笑了。
那笑容，冰冷，且?guī)е唤z嘲諷。
“我不打女人！但她，不算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