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是一片死寂。
周文斌緊緊抓著手機，汗水浸濕了聽筒，黏膩得讓他心慌。
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在油鍋里備受煎熬。
他甚至能聽到自已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沖上頭頂?shù)奈锁Q。
“呂……呂姐？”
他試探著，又喊了一聲，嗓音干澀得幾乎要撕裂。
就在他快要絕望的瞬間，那個清冷的女聲終于再次響起，不帶任何情緒的波瀾，只是平靜地發(fā)問。
“時間，地點，發(fā)生了什么事?！?/p>
言簡意賅，卻帶著一股生殺予奪的威嚴！
周文斌不敢有絲毫的遲疑，用最快的語速，將太子酒店發(fā)生的一切，添油加醋地傾瀉而出。
他對自身進行一番美化，成了一個為了維護他兒子柳家寶的尊嚴，被軍方強權無辜打壓的受害者。
他刻意強調了王擎蒼的蠻橫，鋪天蓋地戰(zhàn)機的囂張轟鳴，以及自已身為市長，卻被當眾掌摑下跪的奇恥大辱！
他想用這一切，來點燃電話那頭那個女人的怒火。
“哦？王擎蒼？”
電話那頭的語調，終于有了一絲變化，但不是憤怒，而是一種……夾雜著輕蔑的玩味。
“王家那個只長肌肉不長腦子的莽夫，仗著家里老頭子的余蔭，在東部戰(zhàn)區(qū)當個土皇帝，還真把自已當個人物了。”
周文斌整個人僵?。?/p>
他預想過無數(shù)種反應，憤怒，震驚，甚至是不耐煩的掛斷。
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種云淡風輕的……蔑視！
那個讓他恐懼到靈魂戰(zhàn)栗，一巴掌能抽廢他這個市長的戰(zhàn)區(qū)司令，在呂姐的口中，竟只是一個……莽夫？
“一個戰(zhàn)區(qū)司令，也就能在軍隊里耍耍威風?！?/p>
“出了他那一畝三分地，我要想整他，方法何止千千萬。”
呂鳳的話，像是一劑強心針，狠狠扎進了周文斌瀕死的心臟！
“小周，這件事你處理得不錯?！?/p>
“你放心，天塌不下來?！?/p>
呂鳳頓了頓，話鋒陡然一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現(xiàn)在，什么都不用做，找個地方好好待著，看戲就行?！?/p>
“嘟……”
電話被掛斷。
周文斌還保持著接聽的姿勢，整個人一動不動，宛若石化。
幾秒鐘后，一種劫后余生的狂喜，混雜著對更高層面權力斗爭的恐懼與興奮，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的表情扭曲，肌肉抽搐，五官擠在一起，猙獰得如同地獄爬出的惡鬼。
他慢慢地，一瘸一拐地，走回自已那輛被遺棄在路邊的奧迪車。
坐進駕駛室，他看著后視鏡里自已那張腫成豬頭，布滿血污和淚痕的臉，非但沒有感到屈辱，反而神經質地笑了起來。
“呵呵……”
“呵呵呵呵……”
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癲狂，在狹小的車廂里回蕩，充滿了怨毒和快意！
王擎蒼……你給我等著！
你打我的臉！呂姐這就來拆了你的骨頭！
你給我等著！
……
另一邊。
季山空軍基地，地下三層，審訊室。
燈光慘白，空氣凝滯。
“我說！我全都說！”
柳家寶被兩名眼神冷得像冰的戰(zhàn)士架著，早已徹底崩潰，涕淚橫流。
“是張校長！是他親手幫我刪了學校所有的霸凌監(jiān)控！汪局長……汪局長也知道，他讓我爸放心，說一切都能壓下去……”
在趙一謹冰冷的注視下，他竹筒倒豆子般，將所有骯臟的交易和盤托出。
另一間審訊室里，柳成海的心理防線也早已被擊潰。
他交代了在保護傘周文斌的庇護下，自已這些年是如何利用其權力影響，瘋狂攝取財富。
過往十多年里，他貪婪的將手伸向整個江市的多個行業(yè)，為他柳家供給巨額的現(xiàn)金流。
一份份口供，一個個血紅的手印。
證據(jù)鏈，已經完全閉合！
趙一謹拿著那幾份沉甸甸的口供記錄，臉上是壓抑不住的興奮。
他快步走向基地的指揮中心辦公室。
他要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司令，告訴錢老！
推開辦公室的門，趙一謹剛想開口，卻發(fā)現(xiàn)里面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王擎蒼背對著他，高大如山的身影顯得無比沉凝。
而一直坐鎮(zhèn)后方，那位頭發(fā)花白、精神矍鑠的錢老，此刻露出一種近乎于孩童般的興奮。
“小趙，審完了？”錢老笑呵呵地問。
“報告司令，錢老！柳家父子全招了！”
“蘇誠被霸凌的案子，基本查明！學校校長、市局汪乃勤都有份！柳成海的經濟問題，也咬死了保護傘就是周文斌，物證口供俱全！”
他頓了頓，試探著問道。
“我們……贏了？”
王擎蒼緩緩轉過身，搖了搖頭。
他古銅色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但眼神卻如鷹隼般銳利。
“贏了？事情，才剛開始?！?/p>
趙一謹愣住了。
“這是什么意思？”
錢老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發(fā)出“篤、篤”的聲響，打破了沉寂。
“魚，要上鉤了。”
話音未落——
“嗚?。。 ?/p>
一聲尖銳刺耳的警報，驟然響徹整個季山空軍基地！
什么情況？
趙一謹臉色劇變！
一名通訊兵連門都來不及敲，瘋了一樣沖進來，聲音都在發(fā)顫：
“報告司令！基地外出現(xiàn)三輛黑色牌照的宏旗轎車，無視警告，強闖崗哨！”
“車上的人……自稱來自龍都，監(jiān)察部！”
監(jiān)察部？！
這三個字，像是一記重錘，一下子把趙一謹腦袋砸懵了！
王擎蒼的臉上，卻浮現(xiàn)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來得，真快啊?！?/p>
他非但沒有絲毫緊張，反而眼中燃起滔天的戰(zhàn)意！
“走，去會會他們！”
……
基地大門前。
上千名荷槍實彈的空降兵，已經將三輛黑色的紅旗轎車圍得水泄不通，黑洞洞的槍口死死鎖定。
然而，車上下來的人，卻視若無睹。
為首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面容陰鷙，穿著一身筆挺中山裝的男人。
他看都沒看周圍的士兵，只是抬頭望著基地指揮塔，仿佛在等什么人。
王擎蒼和趙一謹大步流星地趕到。
“我是東部戰(zhàn)區(qū)空軍司令，王擎蒼！”
“誰給你們的膽子，強闖軍事禁區(qū)！”
那中山裝男人終于緩緩轉過頭，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冷笑。
他從懷里掏出一份蓋著鮮紅印章的燙金文件，隨手扔給旁邊的下屬。
下屬上前一步，將文件展開在王擎蒼面前，語氣傲慢至極。
“王司令，我們是監(jiān)察部九組。”
“奉龍都密令，前來接管蘇誠霸凌案，以及由此引發(fā)的所有關聯(lián)案件?！?/p>
中山裝男人上前一步，目光直視著王擎蒼，一字一句，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現(xiàn)在，立刻，馬上！”
“把你抓的所有人，連同所有口供、證據(jù)，全部移交給我們。”
他頓了頓，冰冷的視線掃過王擎蒼身后全副武裝的士兵，語氣中的威脅與蔑視，再不掩飾。
“軍隊是保家衛(wèi)國的，不是給某個位高權重的人，充當私家打手用的?！?/p>
他居高臨下的總結道：
“王擎蒼，快點，交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