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潘才生的匯報,電話那邊的裴嘯林沉默了片刻,才緩緩說道:“才生,你是個什么意見?”
以潘才生對裴嘯林的了解,他意識到,省委書記其實已經(jīng)很不高興了,但事關重大,潘才生不得不硬著頭皮說道:“書記,衛(wèi)江南這么一搞,大家都很被動啊……”
“尤其是那個王淦也在,他回到北都之后,是肯定要寫文章的……這個王淦,已經(jīng)引發(fā)好幾次事故了?!?/p>
潘才生這里說的“事故”是特指的。
就是因為犯罪團伙鬧得太不像話,當?shù)氐南嚓P負責人都受到了牽連,甚至有一把手因之免職的案例。
“韋紅旗沒什么見識,他不知道這個王淦的厲害?!?/p>
說到這里,潘才生又是鄙視又是惱火。
出身低,讀書少,沒見過大世面,就是這么操蛋的。
換一個有見識的黑社會頭目,就不會闖這么大的禍。
沒錯,卞公子和老卞家確實牛逼,問題具體辦事的時候,就要著落在他潘才生頭上啊。老潘招誰惹誰了?
裴嘯林又沉默了一下,再次問道:“你是個什么意見?”
潘才生立即意識到,自已躲不過去了。
裴嘯林讓他明白表態(tài)。
韋紅旗這個人,你到底要不要帶回云都?
我提拔你潘才生到今天的位置,不是為了聽你訴苦的,是讓你在關鍵時刻為我效力。
潘才生也沉默了一下,才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嘯林書記,我盡力……”
話音未落,裴嘯林已經(jīng)掛斷了電話。
看著寂然無聲的手機,潘才生臉色陰沉,嘴角微微抽搐,良久,重重吐出胸中的一口濁氣。
差不多到傍晚時分,韋紅旗王淦這兩個傷號才終于送到邊城市人民醫(yī)院,早已等候在此的醫(yī)生護士,立馬便忙亂起來。
潘才生親自在醫(yī)院等著,市檢察院檢察長馮慶貴,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袁飛和兩位副市長以及岳靖在這里陪著。
氣氛說不出的尷尬。
“潘省長!”
李節(jié)衛(wèi)江南等人上前和潘才生打招呼。
“不好意思啊,讓您久等了。”
李節(jié)直到這時候才客氣了幾句。
潘才生不咸不淡地說道:“李節(jié)書記,看來市里對這個案子非常重視啊,所有市委常委都去了銅礦。對韋紅旗采取堅決措施,應該是市委的決定吧?”
這話又將李節(jié)給憋住了。
該怎么回?
說我李節(jié)其實一點都不想搞韋紅旗,是衛(wèi)江南非得出幺蛾子?
所以,你李節(jié)堂堂市委書記,加上其他所有市委常委,愣是沒壓住衛(wèi)江南一個代理市長?
可要是認了這茬,說沒錯,就是市委集體決定,那潘才生就可以回云都了。
裴嘯林問起來,潘才生只需要告訴他,這是李節(jié)和邊城市委的集體決定就行。怎么,李節(jié)不能“犧牲”,就只能“犧牲”我潘才生去給他頂這個缸?
我堂堂副省長兼公安廳長,只配給老李家當“死士”?
一般來說,正常情況下如果李節(jié)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可以顧左右而言他,但此時此刻,潘才生目光炯炯地看著他,分明沒打算讓他糊弄過去。
李節(jié)將心一橫,說道:“潘省長,當時情況緊急,所以衛(wèi)江南同志建議,暫時休會,先救人再說?!?/p>
嗯,市委常委會確實召開了,但是沒做決議,衛(wèi)江南獨走了。
潘才生暗暗嘆了口氣,到底還是讓他糊弄過去了。
當此之時,他也不好過分“逼迫”李節(jié),那等于是明白表態(tài)。潘才生真要明白表態(tài)的話,完全可以不必往死里得罪李節(jié),只需要順著衛(wèi)江南的意思就行。
他還在努力尋找一個折中的辦法。
只不過現(xiàn)在看來,這個辦法不太好找。
李節(jié)缺乏大格局,也沒有大智慧,但小聰明還是不缺。
在讓別人難做這一點上,李節(jié)書記是專業(yè)的。
“不管怎么說,先治療吧?!?/p>
當著李節(jié)的面,潘才生沒有和衛(wèi)江南進行什么交流。至于其他市委常委,潘才生就更沒有興趣和他們打哈哈了。
人民醫(yī)院雞飛狗跳的。
醫(yī)生們非常盡職盡責,總之各種檢查全都上了一遍,原本就因為被踹掉十來顆牙齒而吐血三升的韋總,又被抽走很多血,心疼得要死。
但最終結果卻是,并無大礙。
按照法律規(guī)定,掉落那么多顆牙齒,至少也評個九級傷殘。但在醫(yī)生眼里,那就是無大礙——你又不會死,鬼叫什么?
肋骨有骨裂現(xiàn)象,更是沒啥關系。
又沒斷!
只要沒有內出血,無所屌謂啦。
饒是如此,王浩日還是嚷嚷著讓人民醫(yī)院給韋紅旗上了特護。
革命的人道主義精神還是要講的嘛。
“韋紅旗,別裝睡了,現(xiàn)在正式對你進行問詢?!?/p>
黃若楓親自主持審訊,一堆警察戎裝齊整,虎視眈眈地瞪著躺在病床上插著輸液管的韋紅旗。
潘才生,李節(jié),衛(wèi)江南,王浩日,馮慶貴等人旁聽。
“老子累了,想睡覺,別特么煩我……”
韋紅旗依舊十分囂張。
“睡覺?”
“我們都還沒睡,你睡什么覺?”
“老實點,好好交代你的問題。韋紅旗我提醒你,你的態(tài)度,有可能會影響到法院最終給你量刑。”
“你態(tài)度惡劣,我們是會寫進卷宗的?!?/p>
在李節(jié)的眼神示意之下,王浩日跳出來說道:“黃局長,犯罪嫌疑人也是有基本人權的,基本睡眠時間也要保證,我不贊成搞疲勞審訊?!?/p>
黃若楓冷冷說道:“王書記,我從早上到現(xiàn)在也沒有休息過。我都還在工作,算什么疲勞審訊?總不能說,犯罪嫌疑人比我們公安人員還要嬌貴吧?”
“你們開那么多燈干什么?”
“那么刺眼!”
“???”
“你們就是疲勞審訊,老子要去告你們!”
韋紅旗扯著脖子叫囂。
衛(wèi)江南淡淡一笑,對潘才生說道:“潘省長,你也看到了,韋紅旗就是這么囂張。”
“不過沒關系,囂張的犯罪分子我見過不少?!?/p>
“我們有的是時間陪他玩。”
“韋紅旗,別心存妄想,覺得還有人能把你撈出去?!?/p>
“我不妨明白告訴你,只要我衛(wèi)江南當這個邊城市長一天,天王老子都不要想從邊城把你帶走!”
“你在邊城犯了這么嚴重的罪行,你死也要死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