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很難走，坑坑洼洼的，車里聲音很嘈雜，兩個娃卻很興奮。

“媽媽，我們這是去哪里啊？”

“外婆家很遠嗎？”

“車車怎么會自己走啊，沒有牛拉著，它自己怎么走的？”

問題很多，大的問，小的也不甘示弱，跟著問。

50公里的路，開了一個多小時，到了市里，又轉(zhuǎn)乘公交車，陳浩幾人到了丈母娘家樓下。

老丈人在市酒廠工作，分了一套房子，筒子樓，在三樓。

“市里變化大，起了不少樓房，就是這酒廠還是沒啥變化?！蓖桓袊@著說道。

她好多年沒回來了。

望著小時候生活的筒子樓，情緒很復雜，插隊下鄉(xiāng)時才十多歲，還是初中生，這會兒卻已經(jīng)二十多，嫁為人婦，成了兩個娃的母親。

“這是小倩和小漫吧？哎呀，都長的這么大了，快不認識了，小倩，聽說你嫁人了，男人在哪個單位工作？”

“這兩個娃都是你的？兩個姑娘啊，不過姑娘也好，你還年輕，還能生。”

“旁邊這位同志是你男人？怎么稱呼，在哪個單位上班，怎么也不介紹介紹？”

筒子樓里住的是市酒廠的職工，和老丈人是同事，也是街坊鄰居。

見到突然出現(xiàn)的陳浩，童倩，童漫，還有兩個娃，立刻湊過來，八卦聊天。

“這是我男人陳浩，兩個娃是我家的，大的叫妮妮，小的叫小朵?！蓖唤榻B著說道。

好多人她有些印象，還有些人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一個單位，就像是一個村子，不止是同事關(guān)系，還是街坊鄰居的關(guān)系。

“這都好多年沒見了，當初那么小的姑娘，現(xiàn)在都長的這么大了，還結(jié)了婚，生了娃兒?！庇腥烁袊@。

“你男人肯定很有本事吧，在哪個大單位工作，怎么也不說說？”有個人一直盯著問陳浩的工作單位。

陳浩看了這人幾眼。

這人明顯沒安什么好心。

童倩嫁到哪里，作為街坊鄰居，多多少少肯定會有聽說，卻一直追著問這個問題，明顯就是想要顯擺一下自己的優(yōu)越感。

鐵飯碗和非農(nóng)業(yè)戶口在這會兒是非常有面子的事，好多人為了將自己的戶口改為非農(nóng)業(yè)戶，寧愿花幾千，甚至幾萬塊錢。

真的是掏空全部家底，甚至舉債。

城鄉(xiāng)二元化不只是說說而已，除了在教育、醫(yī)療等基礎(chǔ)設施方面有差距，還有重要的一點，好多單位招工不要農(nóng)業(yè)戶口，只要非農(nóng)業(yè)戶口。

因戶口不同，繼而區(qū)別對待，導致非農(nóng)業(yè)戶口非常吃香。

“我男人是農(nóng)業(yè)戶，是生產(chǎn)隊的副業(yè)隊長?！蓖坏?。

“什么副業(yè)隊長，那不還是鄉(xiāng)下人嗎？”剛才一直詢問陳浩工作的這人，得到想要的答案，笑的很開心。

“你們穿的這么好，我還以為你男人是城里人，有正經(jīng)的工作單位?！?/p>

“不都說鄉(xiāng)下人日子過的很苦，吃不飽，穿不暖，面黃肌瘦的，衣服上都是補丁，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看你們一家，穿的干干凈凈的，我還以為不一樣?！?/p>

“真是難為你們?yōu)榱?，為了到城里來一趟，怕是把家底都掏出來了，買了一身干凈的衣服?！?/p>

話里全部都是優(yōu)越感。

甚至充滿惡意。

童倩皺著眉頭，她聽出來這人話中的不懷好意。

“我和我男人雖然都在村里住著，但我們家日子過的不錯，這一身衣服也沒有掏空我們的家底。”她道。

她不想跟這人多聊，“我們到樓上去吧，爸媽應該在家?！?/p>

“我就問一問，怎么還生氣了，你爸不是很有能耐嗎？讓他幫著女兒，女婿在城里找份工作，不就可以了？”這人還在喋喋不休。

他見童倩轉(zhuǎn)過身，又將視線落在陳浩身上，“我這人說話就是直，不會拐彎抹角，不要生氣，你們一大家子特意掏光家底，穿這么好的衣服過來，是不是怕丟人？”

“不要怕，都是街坊鄰居，沒人會笑話你們，你老丈人在酒廠工作，說不定可以給你安排一份城里的工作。”

懷著惡意的這人叫朱茂林，是酒廠的職工，跟陳浩的老丈人是同事。

只不過兩人之間有矛盾。

這會兒遇到陳浩和童倩，他這才故意刁難，惡心人。

陳浩沒慣著他，摸出煙，叼在嘴上，問道，“你知道道德經(jīng)嗎？”

朱茂林愣了下。

“我知道啊，老子寫的吧？”他道。

“喲，還有點學識，知道是老子寫的，那你知道老子為什么要寫道德經(jīng)嗎？”陳浩笑瞇瞇的看著他。

兩人的對話有點意思，圍觀的街坊鄰居一個個很好奇，將視線放在兩人身上。

“不知道?！敝烀謸u頭。

“因為老子樂意?！标惡仆铝艘豢跓煔?。

他牽著小朵和妮妮，“走吧，我們上樓。”

身后，朱茂林愣了好半晌，還沒明白陳浩話里的意思。

周圍街坊鄰居里，有腦袋靈光的，馬上笑了起來。

“小倩的男人有意思，他在罵人呢，說你多管閑事?！?/p>

“這人厲害啊，罵人不帶臟字。”

聽到其他人解釋，朱茂林才反應過來，想要找陳浩理論理論，可陳浩一家子已經(jīng)上了樓。

他氣的厲害，罵道，“鄉(xiāng)下人不止好面子，還粗俗！”

家里就丈母娘黃玉鳳一個人。

見到陳浩一家子和童漫，她嘀咕了句，“想要讓你們回來一趟，還真是難，兩個女兒真是白養(yǎng)了，下次回來，是不是得要我和你爸死了才行？”

“你又不希望我倆回來，我倆回來了，家里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蓖?。

她回頭對陳浩道，“姐夫，你坐著，我去給你倒杯水。”

“喝什么水？你大哥和嫂子，還有你爸，他們都已經(jīng)去飯館了，我在家里特意等著你們，別喝水了，趕緊去飯館?！秉S玉鳳道。

“本來說是在家里辦酒的，你嫂子說10歲就一次，不能讓人小瞧了，得在飯館辦，我們這邊的親戚，再你嫂子那邊的親戚，有6桌呢。”

“這雞就放在屋里？”陳浩提了提手上的兩只老母雞。

“放在屋里做什么，提到飯館去，還算你們不傻，知道提兩只雞過來?！秉S玉鳳道，“這兩只母雞一只燉湯，一只炒了吃。”

她看著童倩，“你嫂子和航航，早就喊著要吃雞，別看航航小，才10歲，一次能吃大半只雞，你嫂子胃口也好?！?/p>

“媽，這兩只母雞是家里養(yǎng)的，特意提了過來給你和爸吃的?！蓖徽f道，“航航那邊，我們準備了其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