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是夫人的祖父過八十大壽,她便領(lǐng)著幾位小主子回了青州賀壽?!?/p>
“壽宴結(jié)束后正趕上了青州的花燈節(jié),夫人領(lǐng)著小主子們上街閑逛,沒想到二小姐竟然丟了。”
“夫人不敢聲張此事,悄悄派人去找??烧伊撕脦兹眨紱]找到二小姐?!?/p>
“京城這邊,侯爺催著夫人歸家?;鼐┏堑那耙梗蛉嗽诮稚锨埔娏四?。您當(dāng)時拿著一串糖葫蘆,身邊沒有大人在?!?/p>
“夫人見你與二小姐有幾分相似,便把你抱回府,讓你頂替了二小姐的名義留下?!?/p>
晏逐星聽完,冷不丁地開口:“我不可能乖乖聽話,你們對我做了什么?”
李氏額角冒出了冷汗,事已至此,隱瞞已經(jīng)沒有意義,她只得和盤托出。
“您當(dāng)時約莫兩歲左右,已經(jīng)認(rèn)人,死活不肯改口叫夫人娘親。于是夫人便給你下了藥,讓你徹底忘了前塵往事。”
上輩子的疑團(tuán)在這一刻解開。
晏逐星把玩著那個金鐲子,詢問道:“所以,你們也不知道我的爹娘是誰?”
“沒錯?!崩钍宵c了點頭。
“夫人將你抱回來后,便馬上領(lǐng)著你回了京城。后來派人回青州悄悄打聽,也沒有聽說哪戶人家孩子走丟報官,夫人就沒有繼續(xù)派人去尋找了?!?/p>
晏逐星總覺得此事透露出古怪。
這個金手鐲上還鑲嵌著異域來的寶石,價值不菲,想必她的爹娘對她應(yīng)該很是疼愛。
這種情況下,怎么會讓她一個小孩落在街頭呢?
又怎么會弄丟她之后一直不去找她呢?
迷霧重重,晏逐星只得暫時將疑惑按下。
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報仇,至于親生父母,日后再慢慢尋找。
見晏逐星遲遲不說話,李氏忍不住道:“小姐,老奴知道的就這么多了……”
晏逐星想問的已經(jīng)問出來了,她抬眸看向李氏:“你可以走。但出去之后,如果有人問你,你知道該怎么說吧?”
李氏忙不迭點頭:“知道的。老奴定然不會泄露和您的談話?!?/p>
要是讓夫人知道她背叛了她,肯定不會讓她好過的。
“不,烈國公要收我為義女一事可以說?!标讨鹦谴蛩憬柚目?,將此事宣揚出去。
李氏一怔,而后惶惶不安地點頭:“老奴記住了?!?/p>
瞧見晏逐星擺手讓她離開,李氏松了一口氣,像逃命似的跑出了玉瀾院。
不曾想,剛走到一半,就被瑤華院的丫鬟攔住了。
“嬤嬤,二小姐有請?!?/p>
李氏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糟了。
才出虎口又進(jìn)狼窩,二小姐那邊她該如何應(yīng)對。
她忐忑不安地跟著丫鬟去了瑤華院。
果不其然,晏明月見到她的第一句話就是:“晏逐星找你做什么?”
李氏老老實實按照晏逐星的交代說了出來。
“什么?!烈國公一家不該恨死她了么,怎么還會收她當(dāng)義女?”晏明月驚呼聲陡然劈了岔。
“老奴也不知呀。如今夫人昏迷不醒,得盡快命人去往青州給溫家送信呢。”李氏轉(zhuǎn)移話題。
“你不許將此事告訴父親?!标堂髟孪乱庾R地想要隱瞞這件事。
如今母親不在,父親說不定會因為烈國公一家轉(zhuǎn)變想法,和晏逐星重修舊好。
到時候她就更爭不過晏逐星了。
李氏暗想,她不說難道大小姐就不會說么。
這事根本隱瞞不了多久。
但她面上還是恭恭敬敬地點頭:“是。一切都聽二小姐的吩咐?!?/p>
有了她這句話,晏明月心里堵著的那口氣勉強順了下去。
“走吧,我跟你一塊去探望娘親?!彼鹕眍I(lǐng)著李氏去找母親。
畢竟,這個家里最疼她的就是娘親了。
這個節(jié)骨眼上,娘親可是萬萬不能出事的。
……
翌日清晨,溫如霜是被活活疼醒的。
冷汗把眼皮黏得死緊,她掙扎了半炷香時間才勉強撐開條縫。她伸出左手胡亂抓撓著床褥,一旁守著打瞌睡的晏明月聽到聲音猛地驚醒。
看見這一幕,她抹著眼淚撲到了床邊:“娘親,您可算醒了,可讓女兒擔(dān)心壞了?!?/p>
溫如霜想要扶著她的手起身,卻發(fā)現(xiàn)腰臀像壓著千斤磨盤一般紋絲不動。
她整個人僵在了原地,片刻后,忽然像發(fā)瘋似的用手掐向大腿內(nèi)側(cè)。
“娘親,您這是做什么?!”晏明月驚呼出聲。
溫如霜眼里流露出驚慌和錯愕,她掐得那么用力,為什么腿毫無反應(yīng)。
見她將自己的腿掐得青紫,一旁的晏明月嚇壞了,不知所措地呆愣在原地。
李氏看不下去了,涕淚橫流,撲過去阻止她:“夫人,您莫要傷害自己啊?!?/p>
溫如霜猛地推開了她,發(fā)狠地抓撓自己的腿,硬生生剜出好幾道血痕都沒停下。
撓不出感覺,她又將掌心合攏成拳頭用力地砸下去,依舊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她僵硬地扭頭看向李氏:“我的腿怎么了?”
李氏哭紅了眼眶,哽咽道:“夫人,您只是受了點傷,大夫說需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
“你敢騙我?”她憤怒地將枕頭砸向李氏。
隨后她又看向了晏明月。
“你來說!若是不說實話,就別認(rèn)我這個母親了。”
晏明月還是第一回見到這么可怕的娘親。
她印象里,娘親總是溫溫柔柔,眼里帶著笑,讓人如沐春風(fēng)。
如今反差太大,一時間她愣在了原地,不敢看她。
“你說呀!”溫如霜聲嘶力竭地怒吼。
晏明月嚇壞了,趕忙把真話說了出來。
得知自己后半生都要躺在床上當(dāng)個廢人,溫如霜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僵在了原地。
“不,不可能。一定是那庸醫(yī)胡說八道的。去,給我請?zhí)t(yī)!我要太醫(yī)給我治?!睖厝缢辉敢庀嘈胚@個事實,撕心裂肺地鬧了起來。
晏明月小心翼翼地開口:“父親已經(jīng)請過三個太醫(yī)了,他們都是同一個說法?!?/p>
這句話徹底擊垮了溫如霜。
她臉色迅速變得灰敗,她雙目無神地看著屋頂。
“你們都出去,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p>
聽到這話,晏明月只得帶著丫鬟退了出去。
李氏擔(dān)憂地看著屋子里的夫人,忍不住沖晏明月抱怨。
“二小姐,您不該跟夫人說實話的。夫人知道真相,若是萌出了死志可如何是好?!?/p>
“我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輪得到你教訓(xùn)我嗎?”晏明月橫了她一眼。
李氏趕忙扇了自己一巴掌:“是老奴多嘴了?!?/p>
話音剛落,就聽到屋子里傳來了瓷碗摔碎的聲音。
晏明月和李氏嚇了一跳,趕忙沖去進(jìn),就看到溫如霜將藥碗砸碎,拿著碎片往手腕上劃。
這分明是一心求死!
晏明月看到這一幕,腦子發(fā)蒙。
完了,母親真的尋死了。
李氏“嗷”一聲撲了過去,搶走了她手上的碎瓷片,哭喊了起來:“夫人您這是做什么呀,您還沒含飴弄孫呢,怎么就想不開了?!?/p>
“你讓我死,我這樣活著有什么意思。”溫如霜崩潰大哭。
她無法接受自己成為一個要靠別人把屎把尿過活的廢物。
晏明月聽到她尖銳的哭聲,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大哥正在議親,二哥也在準(zhǔn)備明年的秋闈,她馬上也要及笄了。
若是母親死了,他們得守孝三年。
三年后,她就十八歲了,哪里還找得到般配的夫君。
不,母親決不能死。
她快步走到床邊,跟著勸說了起來。
“娘親,您不能拋下我們不管啊。再說了,姐姐都沒事,您肯定也會沒事的?!?/p>
溫如霜一頓,止住了哭聲,不可思議地看向了晏明月。
“你說那野丫頭,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