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宮中,清苦的中藥香氣彌漫在宮殿內(nèi),夏太后愁眉不展,一直守著侄女,期盼她早些醒來。
茶水是太后要烹的,所有接手過茶水的人,都被單獨關(guān)押起來,挨個審問。
皇帝忙碌半日,這才有空閑挨著母后靜坐,低聲描述供詞。
太后宮中做事有條理,很快找到毒素源頭,居然是下在茶壺里的!先用毒液浸泡茶壺,再反復(fù)曬干幾次,殘留的毒液清洗了好幾遍也不會掉,就混合到了茶水里,一擊斃命。
負責(zé)看守茶壺的小太監(jiān)說完供詞后,宣稱當(dāng)年自已的兄長被太后所害,他是為兄報仇才下毒的,之后服毒自盡。
毒藥見血封喉。
夏太后聽過供詞怒不可遏,又轉(zhuǎn)瞬變成哀嘆,“這小太監(jiān)滿口胡言,哀家何時害過誰!只可惜,連累了如芝,如今昏迷不醒?!?/p>
她輕撫著夏如芝昏迷過去也微蹙的眉眼,“如芝明年就要出嫁,若是不能調(diào)養(yǎng)好身體,留下什么后遺癥,我真對不起她的父親吶!”
皇帝微怔,不動聲色道,“婚期定在明年嗎?”
太后微側(cè)身子拭淚,“對啊,明年春天,嫁的是刑部侍郎的長子,兩個孩子投契,能說到一塊兒去。我本來想著,如芝這孩子才貌不算出眾,不如讓我接到宮中教養(yǎng)一段時日,也算是給她增加幾分底氣,誰曾想,會遇到意外呢!”
夏太后哀嘆連連。
皇帝試探問,“朕以為,母后是想把表妹送進宮的。”
“怎么可能!”夏太后啞然失笑,“妃子是你的妃子,日子也是你在過,當(dāng)然是你說了算!怎么可能不過問你的意思,就擅自做主呢?”
夏太后帶著幾分包容,幾分好笑道,“我是親娘,難道還能為了娘家,為難自已親兒子嗎?!”
皇帝恍惚想起,是啊,太后從來沒為這事找過自已,也沒透露過一言半語,全是自已的猜測。
母后沒打算插手自已的后宮啊!
幾絲愧疚從心頭冒起,這次,真是自已誤解了。
皇帝心生愧疚,為了彌補,就把上好的補品,流水一樣送到太后宮中,既給太后,又給夏如芝,且還準(zhǔn)備了一張清單,給夏如芝做添妝。
清單的內(nèi)容,完全超過了夏家準(zhǔn)備的嫁妝。
太后拿著清單,輕輕一笑,不過是些許小巧,就試探出皇帝的真實心意了。
他的確不想夏家的女兒再入宮。
翠嬤嬤有些惋惜,“多好的機會啊!”
“這就不是什么機會?;实鄄幌矚g某個女人,我難道還能硬塞上龍床嗎?硬塞之后,還要管他們房中之事?牛不喝水強按頭,那只能嗆著?!毕奶髧@息,“再者,如芝這孩子,在宮中這么多美人之間,的確不太出色。”
又沒有感情,又沒有美貌,進宮爭寵,只是蹉跎光陰,讓如芝日子難過罷了。
“那娘娘打算......”
\"我不過五十許人,難道等不得了?夏家才剛剛起勢,底蘊不深,好好教養(yǎng)下一輩,男孩女孩都要讀書識字,認(rèn)真教養(yǎng),十年過去,就是嶄新天地了!”
太后說的胸有成竹,信誓旦旦。
翠嬤嬤被太后一點撥,立刻醒悟,到時候,哪兒還需要聯(lián)姻這么粗淺的招數(shù)?
該是別人求著上門,讓夏家的姑娘下嫁了!
太后能在后宮里笑到最后,果然是有謀略的。
*
湖邊驚變后,麗昭儀一直覺得肚子隱隱不舒服,泛著一股陰沉沉的疼痛。
她扎了針,用了安胎藥,也還沒緩過來,只能繼續(xù)服藥。
綿綿密密的疼痛讓人夜不能寐,麗昭儀也提不起好脾氣來,眼看負責(zé)給她診脈的肖太醫(yī)一直未到,她索性換個太醫(yī)試試。
新來的太醫(yī)姓辛,摸過麗昭儀的脈象就開始沉吟不語,不答話。
麗昭儀的心往下一沉。
趕走了宮人,麗昭儀把銀子往前一擺,沉聲道:“本宮只想聽實話,別管多難接受,只要實話,一句實話,換一百兩?!?/p>
辛太醫(yī)被白花花的銀子晃花了眼,躊躇許久終于道,“麗娘娘,您這個孩子,很危險?!?/p>
真得到實話了,麗昭儀反而狠狠一驚,頭暈?zāi)垦?,護甲掐著掌心,才讓自已沒暈過去。
“從頭開始說?!?/p>
“您之前的身體不太好,一直都有血虛之癥,本來調(diào)養(yǎng)幾年再懷孕,是影響不大的。但您的孩子來的突然,就耽誤了調(diào)養(yǎng)。胎兒的營養(yǎng)都來自母體,母體孱弱,又加重了胎兒的孱弱。胎兒養(yǎng)的不好,反過來又影響母體。所以之前的太醫(yī),都讓您拼命進補,以圖安然過關(guān)。”
“只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如今胎兒才四月,已經(jīng)開始搶奪您本身的血氣了。就好像一個池子,進水口小,出水口大,早晚有一天,池子會干涸。到時候,就怕娘娘都有危險?!?/p>
\"還會影響到母體嗎?”麗昭儀顫聲。
辛太醫(yī)的沉默,讓麗昭儀知道了答案。
麗昭儀心頭一涼后,怎么壓都壓不下去的憤怒,席卷而來。
她為何會血虛?受了苗貴妃的舉薦,苗貴妃送來的避子藥,也只能含淚飲下。
也就是大半年前,她得到允許才停藥的。
如果不是,不是避子藥,她怎么會落到如此地步?
辛太醫(yī)忐忑不安的,等著麗昭儀回復(fù)。他有點后悔了,自已舌頭生這么長做什么?別的同僚都沒開口,自已逞什么能呢?
“罷了,這事本宮知道了,辛太醫(yī),麻煩你繼續(xù)開補身藥,本宮和孩子,都托付給你了。”
麗昭儀輕輕撫摸自已的肚子。
辛太醫(yī)如蒙大赦,趕緊退下了。
他一走,可心和順意才進屋,關(guān)切的望著主子,關(guān)心她的身體。
“也沒什么大事,還是老一套,說本宮體虛,需要進補。”麗昭儀嘆息,“以后熬藥的事,就交給你們倆做,不能讓旁人近身,明白嗎?”
順意點頭,然后趕緊出屋做事去了。
可心卻覺得,主子盯著自已的眼神有些不對勁,讓她瘆得慌,讓她疑心自已通風(fēng)報信,泄露主子行蹤的事,是不是讓麗昭儀知道了。
她一心慌,就舉止失措,麗昭儀笑了笑,“慌什么,去煎藥,本宮可要好好養(yǎng)這個孩子。”
她可要好好想明白下一步該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