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排水管里,渾濁的污水沒過膝蓋。
胡彪喘著粗氣,拖著受傷的左腿在黑暗中蹣跚前行。
身后跟著七八個殘兵敗將,個個渾身血污,眼神渙散。
\"龍、龍哥......咱們?nèi)ツ??\"一個小弟帶著哭腔問。
龍?zhí)煜铔]回答。
他的右臂被彈片削掉一塊肉,鮮血不斷滴進污水里。
眼鏡男志明已經(jīng)死了,被一槍爆頭,腦漿濺了他一臉。
現(xiàn)在的他,哪還有半點\"龍哥\"的威風(fēng)?
\"去......去北郊。\"胡彪突然開口,\"那邊有個廢棄食品加工廠,易守難攻。\"
龍?zhí)煜杳偷剞D(zhuǎn)頭,眼中兇光畢露:\"你他媽早就想好退路了?\"
胡彪咧嘴一笑,露出帶血的牙齒:\"龍兄,這世道,不留后路怎么活?\"
兩人對視幾秒,龍?zhí)煜柰蝗恍α耍β曉谒淼览锘厥?,像只受傷的野獸。
\"好......好得很!\"他一把揪住胡彪的衣領(lǐng),\"從現(xiàn)在起,你是我兄弟!\"
胡彪表面感動,心里卻冷笑。
兄弟?等到了安全地方,老子第一個弄死的就是你。
一行人繼續(xù)前行,沒人注意到,污水中的血跡引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
幾只變異老鼠從管道縫隙鉆出,猩紅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fā)亮......
另外一邊。
謝晉帶著麾下士兵推開體育館厚重的大門時,撲面而來的惡臭讓他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種混合著排泄物、汗餿味和腐爛食物氣息的窒息感,像一堵無形的墻撞在臉上。
昏暗的光線中,幾千名幸存者蜷縮在看臺和球場中央,如同一具具披著人皮的骷髏。
他們面黃肌瘦,眼窩深陷,皮膚上布滿潰爛的瘡疤。
當門外的光線照進來時,大多數(shù)人連頭都沒抬,只是機械地縮了縮身子,仿佛連恐懼的本能都被消磨殆盡。
\"曙光軍......奉命救援。\"謝晉的聲音在空曠的場館內(nèi)回蕩,卻像石子投入死水,激不起半點波瀾。
他走近一個靠在墻邊的老人,對方渾濁的眼珠緩緩轉(zhuǎn)動,干裂的嘴唇蠕動著,卻只發(fā)出嘶啞的氣音。
謝晉蹲下身,才發(fā)現(xiàn)老人的腳踝被鐵鏈鎖著,潰爛的皮肉已經(jīng)和金屬銹蝕在一起。
\"鑰匙呢?!\"他猛地回頭怒吼。
\"在、在值班室......\"一個瘦得脫相的男人虛弱地指向角落,\"龍?zhí)煜枧挛覀兲优?.....就把我們鎖了起來……\"
謝晉大步走向值班室,踹開門的瞬間,胃里一陣翻涌。
墻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刑具,皮鞭、鐵鉤、電擊棒,血跡早已氧化成深褐色。
桌上攤著本\"管理日志\",最新一頁寫著:\"今日處決逃跑者3人,尸體懸掛東門示眾。\"
他抓起鑰匙串的手微微發(fā)抖。
不是恐懼,而是一種難以名狀的憤怒。
這些幸存者不是被喪尸困住的,而是被同類豢養(yǎng)的牲畜!
\"救援隊!立刻進來!\"他對著無線電吼道,\"大量幸存者需要緊急治療!\"
當士兵們開始剪斷鎖鏈時,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突然抓住謝晉的褲腿。
她懷里抱著個臟兮兮的布偶,聲音細若蚊蠅:\"叔叔......媽媽被帶走了......你能找到她嗎?\"
謝晉蹲下身,盡量放柔聲音:\"你媽媽長什么樣?\"
小女孩指向墻上的一張照片。
那是龍?zhí)煜璧腬"戰(zhàn)利品展示區(qū)\",幾十張女性照片釘在軟木板上,每張下面都用馬克筆標著日期和編號。
謝晉的血液瞬間凝固。
他認出了其中幾張臉。
就在剛才的戰(zhàn)場上,她們被當作人肉盾牌推在最前面,此刻恐怕已經(jīng)......
\"先帶她去醫(yī)療站。\"他避開孩子的眼睛,對救援隊的人下令,\"做個全面檢查。\"
走出體育館時,刺目的陽光讓謝晉瞇起眼。
他摸出煙盒,卻發(fā)現(xiàn)手抖得根本點不著火。
原來最可怕的不是喪尸,而是有些人,早就比喪尸更不像人了。
就在這時,李浩走了過來,軍靴踩在碎玻璃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他伸手在戰(zhàn)術(shù)背心里摸了一圈,掏出一包皺巴巴的紅塔山:\"老謝,有火沒?\"
謝晉接過煙,兩人就著李浩的打火機點燃。
劣質(zhì)煙草的辛辣味沖進肺里,卻壓不住那股縈繞不散的腐臭。
\"東側(cè)看臺底下發(fā)現(xiàn)個地窖。\"李浩吐著煙圈,聲音沙啞,\"三十多具尸體,大部分是女人......\"他忽然狠狠踹飛腳邊的空罐頭,\"操!都他媽用鐵鏈拴著!\"
煙頭在謝晉指間微微發(fā)抖。
他想起小女孩懷里那個褪色的布偶,針腳歪歪扭扭,像是媽媽親手縫的。
\"救援隊說那些幸存者平均體重不到50公斤。\"李浩用槍管撥弄著地上一灘發(fā)黑的血跡,\"知道最諷刺的是什么嗎?倉庫里堆著小山般的食物——狗日的寧可喂老鼠也不給人吃!\"
遠處突然傳來孩童的哭喊。
謝晉轉(zhuǎn)頭看見士兵正從尸堆里扒出個奄奄一息的小男孩,蛆蟲在他潰爛的膝蓋里蠕動。
\"老李......\"謝晉突然掐滅煙,\"你說咱們到底在救誰?\"
他指著體育館外墻的彈孔,那里還掛著半截被流彈撕碎的尸體,\"剛才沖鋒的時候,我親手打穿了個抱孩子的女人。\"
李浩沉默了很久。
暮色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道永遠擦不掉的污痕。
\"還記得之前那個禁毒廣告嗎?\"他忽然笑起來,眼底卻結(jié)著冰,\"有些路,走上去就回不了頭了。\"
兩人望著最后一具尸體被抬上卡車。
血水順著擋板滴落,在夕陽下紅得刺眼。
"所有人注意,尸潮來襲!就地尋找掩體,準備戰(zhàn)斗?。?/p>
周衛(wèi)國的聲音在耳麥里炸響,瞬間撕碎了沉重的氛圍。
謝晉和李浩猛地抬頭,遠處的地平線上,一片蠕動的黑影正朝體育館方向涌來——尸潮!
"操!"李浩一把甩掉煙頭,抄起腳邊的QJY-201通用機槍,槍栓拉動的金屬聲清脆刺耳,"來得好!老子正他媽憋著一肚子火?。?/p>
謝晉沒說話,只是沉默地走向身后的士兵,一把搶過機槍,槍托抵肩,手指扣在扳機上。
他的眼神冰冷,像是要把所有的憤怒和壓抑都傾瀉在這群腐爛的行尸走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