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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生氣后果很嚴重

江箐珂帶著幾千兵馬,一路揚塵,趕向江止遇襲之地。

馬鞭一抽再抽,曠野山河都跟著向后飛馳。

混著如雷般的馬蹄聲,疾風擦著耳邊,如鬼泣般呼嘯而過。

緊握韁繩的手不受控地輕顫著,掌心也已被冷汗濡濕。

一顆心七上八下,江箐珂卻是什么都不敢想。

若有似無的血腥氣從遠處傳來,不稍片刻,江箐珂便帶著兵馬趕至敵軍埋伏的山谷之地。

山谷岑寂空幽,根本聽不到半點刀戈相向的聲響。

唯有那揮之不散的血腥味兒,昭示著山谷深處發(fā)生了何等慘烈的廝殺。

旌旗折斷,碎甲殘刃橫陳,彎弓羽箭四下散落,戰(zhàn)馬與尸體則倒伏于亂石之間,而被踐踏過的草地也被鮮血染成了暗紅。

風穿過谷口,掠過尸骨與破甲,發(fā)出一聲聲嗚咽似的哀鳴。

翻身下馬,江箐珂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場景,更不敢相信自己終是晚了一步。

不可能。

江箐珂搖著頭,壓著胸口那股洶涌翻騰的情緒。

她的阿兄命硬又難搞,怎會輕易葬身于這小小的山谷之間。

心想江止許是藏身于林中,江箐珂環(huán)顧四周,高聲呼喊。

“阿兄!”

可回應(yīng)她的卻只有一聲比一聲弱的“阿兄”。

縱然知曉他們這些帶兵打仗的,向來是把腦袋掛在腰帶上,過著有一天沒一天的日子。

也知道,無論她也好,江止也罷,就算有一天死在戰(zhàn)場上,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可當這一天真的要來了,什么英雄豪邁,什么無畏大義,所有的信念都在真情實感面前瞬間崩塌。

她終究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擺脫不了世俗之情。

扔掉手中的劍,江箐珂沖到死人堆里,開始在尸山血海里尋找江止的身影。

阿兄喜歡穿紅色。

他就算躺在死人堆里,也定是最顯眼的那個。

敵軍的尸骨,江家軍的尸體。

她扒了一具又一具,推開了一個又一個。

雙手沾滿了鮮血,指甲里也滿是混著血的泥垢。

結(jié)果,她帶著幾千名將領(lǐng),翻遍了整個山谷的尸體,也沒能尋到江止的身影。

沒找到,便是好事。

那被抓得皺巴巴的心,也終于松緩了一些。

碎發(fā)散落,黏在被汗水濡濕的臉側(cè)。

江箐珂喘著粗氣,起身,環(huán)顧,試圖從周圍的蛛絲馬跡中尋找線索。

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江止被敵軍俘獲帶走。

另一種,則是江止有幸逃出了此地。

可無論哪種,都是時不我待。

江箐珂即刻下令。

兵分三隊,一隊朝西,一隊朝北,讓他們順著敵軍的馬蹄痕跡,再追百里。

而她自己則帶著幾人,在山谷里繼續(xù)尋找江止的蹤跡。

戰(zhàn)況如此慘烈,且江止的那匹烏騅也倒在了尸山之中,江止保不齊受了重傷。

他們趕來的路上,既未能遇到江止,他尚在山谷中的可能性很大。

江箐珂吹著江止以前給她做的竹哨子,帶著那十幾人開始滿山谷地找。

一聲聲“少將軍”,一聲聲“阿兄”,一聲聲竹哨,不斷地縈繞在山谷上空。

血跡、足跡、抓痕,還有折斷或傾倒的灌木、雜草,一個也不能放過。

那都是尋找江止的線索。

順著那些斷斷續(xù)續(xù)的痕跡,江箐珂的腳步不斷地加快。

終于,在林谷深處,隔著林木間隙,遠遠瞥見那抹被她嫌棄過無數(shù)次的艷紅色。

以前只覺得紅得俗氣,紅得招搖,今日卻覺得那身紅是喜氣又吉利。

阿兄說得對,紅能驅(qū)兇辟邪。

劍砍開灌木雜草,江箐珂帶著身后幾人,抄著近路朝那邊趕去,卻在幾丈之處突然頓住了腳步。

一豬二熊三老虎。

好巧不巧,江止身上的血腥氣引來了山頭老大。

一頭黑色大野豬。

幾聲豬哼哼,棕黑色的野豬正用獠牙和豬鼻子拱著江止的身體,似乎在尋找從哪兒下口。

而江止渾身是血地躺在那里,雙眼緊闔,對危險的臨近沒有半點反應(yīng)。

顯然是沒了意識。

江箐珂不免后怕起來。

若是他們再晚來一會兒,她阿兄就要被豬二哥給吃了。

江箐珂與身后的幾名兵將同時拉弓射箭。

偏偏野豬皮糙肉厚,射的那幾箭,跟給它撓癢癢似的。

可能是癢癢撓得還不夠,野豬瞪著一雙綠豆眼,與江箐珂對視了一眼后,就一頓哼哼地朝他們這出狂奔而來。

一群人登時四散開來。

跑的跑,上樹的上樹。

羽箭拉著勁風,不停地從四面八方射向那野豬。

一只野豬沒多久就被射成了獨眼刺猬。

可他皮毛太厚,箭就算射在它的身上,也沒有致命的效果,反倒刺激得它瘋狂撞樹、瘋狂追人。

天色漸暗,他們必須速戰(zhàn)速決。

江箐珂從樹上跳下,甩出刺龍鞭,狠狠地抽了那野豬一鞭,將它引了過來。

轉(zhuǎn)身快速朝前方的一棵樹急奔,借著那股沖力,腳踩著樹干爬上幾步后,一個漂亮的后空翻,穩(wěn)穩(wěn)騎落在野豬的背上。

與此同時,手中緊握的匕首猛力刺進野豬脖子,隨后順勢橫切。

腥熱的血濺了人一臉,野豬發(fā)狂,把江箐珂從背上甩出幾丈遠。

那幾名兵將也紛紛從樹上跳下,你一劍,我一劍,不消片刻,便解決了那頭野豬。

顧不得喘口氣,江箐珂爬起身來,跑到江止身邊。

伸手去探鼻息,氣息弱得幾乎察覺不到。

再瞧江止的身體,手臂和腹部到處都是傷,有的地方皮肉翻卷,殷紅的血色之中甚至可見白骨。

酸澀沖紅了眼,又朦朧了眼前的紅。

沒心情矯情,也沒時間在這里心疼難過。

江箐珂掏出離開益州前李玄堯給她的那瓶藥粉,仔細灑在江止的傷口上。

此藥是蠻苗巫醫(yī)用當?shù)夭庞械南≠F靈草研磨而成,既可內(nèi)服解毒,又可外用止血化瘀,生肌斂創(chuàng)。

江箐珂也是第一次用。

一股淡淡的草藥香入鼻,竟與李玄堯在東宮時身上散發(fā)的香氣有些近似。

與隨行的兵將撕下衣擺,簡單給江止包扎傷口后,幾人輪番背著江止,于深夜趕回了將軍府。

江止房間里的燈徹夜未息,江箐珂就這么在床前守了他一整夜。

大夫連鬼門十八針都扎過了,可江止仍是昏迷不醒,氣若游絲。

額頭的毛巾溫了換,換了溫,他的身體始終熱得燙手,唇瓣也干得起皮。

江止從來沒傷這么重過,看得江箐珂甚是焦心。

一想到從小護著她、陪著她的阿兄就這么要死了,心頭就像有利爪抓過一樣,嘶拉拉地疼。

母親走了,二哥哥走了,那個渣爹也走了。

若是連江止也走了,好像這世上她就沒什么親人了。

若是江止走了,以后誰還會跟她說:別怕,有阿兄在。

江止就是她的后盾。

兒時,那一次次不知死活地離家出走,就是因為她知道,無論她去哪兒,身后總會跟著阿兄。

思緒飄飛,穿過泛黃的光陰,回到若干年前。

江箐珂的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江止年少時的模樣。

他頭發(fā)高束,一身紅衣,肩頭扛著槍,手里提著劍,就那么一步步地跟著她,時不時用劍砍著路邊的草,偶爾仰頭望望天。

走得累了,就在后面不耐煩地吆喝幾句。

“江箐珂,作得差不多就行了。”

“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你家老漢也不會來找你的?!?/p>

“別拿自己當根草,溜達夠了,趕緊跟老子滾回家!”

想著以前的事,江箐珂忍不住哭著笑。

她握著江止的手,抽著鼻子,輕聲喚著他。

“阿兄?!?/p>

“你醒醒。”

“再不醒,我可就生氣了。”

“你要是敢死,我可就隨隨便便找家夭折的姑娘,給你配冥婚?!?/p>